濕氣是很重了。
房間里一切都像受潮一樣，很不舒服。被子，枕頭，牆壁，衣服，頭髮都十分難受，因此是不喜歡南方的三月的。玻璃上水汽化成薄薄的一片，像一幅極凝重的幕布。
天空沒有太陽，完全的透明，說不上的顏色。草木都不愛動的，只有在風吹來時才裝模作樣的晃動兩下。南方是不能從草木看出季節的，很不喜歡，像小丑一樣，總是綠瑩瑩的滿樹葉子，開花，開花。
空氣里瀰漫的濕氣，濕氣。呼吸都變得凝滯了，彷彿每呼吸一口便會吸入大口大口的霧氣。身上總是黏糊糊的，像放久融化的糖果，黏稠而緩慢。所以更喜歡的是冬天。不會像夏天一樣讓人窒息，可現在整個世界便是一個潮濕的火爐，溫文不急地烘烤。
這樣的天氣應以睡眠渡過。
生物鐘在聒噪下徹底混亂，半夜裡雨似乎是終於下了。彷彿是雲終於不堪重負，與身上無數的水分子同歸於盡。夢裡彷彿電影一樣，在極慢鏡頭下雨打在地面，錚錚有力，一整個夏天的灰塵，如鴿子一樣騰空而起。
在雨停時醒來，似乎是一件極悲哀的事了，滿玻璃的泥水水跡，肇事者卻不翼而飛，緩緩滲入地面。充滿灰塵的水珠，沿葉脈滾落，啪嗒地墜落。房間依然是一股潮濕的味道，溫度不熱卻令人煩躁。冷氣成了整個夜晚，一旦關掉，滿屋子的渾濁空氣、水分似乎會把人從窗縫下帶去的。
滿世界的安靜，雨把人喚醒后便安然入睡，讓人無可奈何。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看着牆上布滿水汽的時鐘的玻璃罩，久久不能入眠。
迷糊中雨卻再下起來了，細碎的響聲如昆蟲密集的鳴叫，令人骨頭髮酸。直到天亮，沒有太陽，只是白色的日光安靜地從窗帘下漫進來，灌滿整個房間。
上午，天氣瘋了。
滿天空都是暗藍、灰的雲，天空長出大朵大朵斷雲，彷彿輕輕的呼吸都會讓雲搖搖欲墜，轟炸整個世界。來不及穿鞋便跑上天台，在樓梯轉角看見慢動作勻速下落的雨線，及極隱秘的雷聲。待收好衣服坐在樓梯上喘氣時，一切便轟然恢復平靜。
滿耳朵只剩自己的喘氣，呼吸聲音。滿滿滿滿的挫敗感。
天上的雲突然便變得如此薄，似乎被我輕輕的呼氣，便能遠遠地遁去。可是天幕仍留下的那些暗淡，淺淺的灰色痕迹，即使是三月常見的颱風來臨時，也遲遲不肯散去。
衣物似乎永遠都晾不幹的，總是帶有一股潮氣。晚上便把衣服都鋪開來，散落在狹小的房間各個角落，晚上便有股濃郁的柔順劑與難聞潮氣的味道。三月一到，蚊蟲便多了起來。於是把冷氣調得更低，空去里的水分子隨我一起降溫。
窗外那些黑色的風黑色的樹黑色的水汽。
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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