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邊總放着的是一本自製的小冊子,裡面是喜歡的幾篇文章,並給它取了個名字——大地的聲音。這有點像梭羅把湖比喻成“大地的眼睛”的翻版,但我卻依然厚着臉皮喜歡着它。
“一個湖是風景中最美、最有表情的姿容,它是大地的眼睛,望着它的人可以測出他自己的天性的深淺(梭羅《瓦爾登湖——湖》)。”望着湖可以測出我自己的天性的深淺,而看這些世間最美的文章,我便覺得所有的煩惱、所有的埋怨和所有的悲情都是應該立刻扔下的。我擁有的還有這麼多,我要做的也還有這麼多。
並不完全是考研的原因,或許更多的是對漫漫前路的凄惶。朱自清曾感嘆:“八千多個日子已經從我手中溜去,像針尖上一滴水地在大海里,我的日子滴在時間的流里,沒有聲音,也沒有影子”,默默里算着,八千多個日子也已經從我手中滑過,我也總覺得指間連遊絲般的痕迹也不曾留下。更可怕和更可悲的是,二十二年來,腦子裡卻一丁點兒東西也不曾存下,除了那幾縷亂七八糟的空想。而這些,是容不得多想的,想得越多,倒越慌亂越絕望了,可偏偏我改不掉這胡思亂想的臭習慣,我得自救,得掙扎,不能就這麼輕易地沉淪了。讀書,也許是目前我所找到的最好的自救方法。有時,一篇好的文章便讓我為自己的低落情緒慚愧不已。
左拉的《鐵匠》是這本小冊的封面。哪怕是讀過了無數遍,只要一經拿起便只有讀完才能放下。在看《鐵匠》之前,自己也曾有過寫篇關於鐵匠的小文,甚至已經擬好提綱了。可看到《鐵匠》,頓時已經沒有了寫下去的念頭。說是自慚形穢,卻又有說不出的激動。鐵匠勞動時的姿態是最優美的姿態,他們是最美的英雄,他們向我的血液里注入了鐵質。是的,勞動才是光榮的,任何理由的懶惰都是可恥,我不要做可恥的人。
我最喜歡三毛的文章並不是《簡單》,可我卻把它附在了《鐵匠》的後面。我有一個朋友,我總說她性格上和三毛有很多相似之處,特別有活力,勇敢,大膽,她的行為總是讓人意想不到,而她自己卻不以為然。再說《簡單》,也許很多人都喜歡這句“不求深刻,只求簡單”,我卻被這句話一直困惑着。我總想,不求深刻是因為不願負擔,而現實里我們又怎能不去負擔那些理應承擔的東西呢?正如我和朋友常玩笑說:“好男兒本該是去最艱苦的地方流血流淚。”安逸是會害死人的。而矛盾的是,並非所有人都會和你一樣,畢竟你只代表你自己的思想,可能也被一些人稱作空想。這樣,你便又只是孤軍深入了。可你畢竟不是救世主,你拯救不了世界。那麼你是否應該拯救你自己?困惑。
親情一直是我喜歡的主題之一。我知道,不管我身在何方,身後總會有家人支持着我。而他們,也是我不斷前行的動力。胡適先生在《我的母親》里說:“如果我學得了一絲一毫的好脾氣,如果我學得了一點點待人接物的和氣,如果我能寬恕人,體諒人——我都得感謝我的慈母。”胡適先生的《我的母親》寫得極為平和,但卻把母親對我點點滴滴的言傳身教體現得淋漓盡致。並不是所有的母親都是慈母,但我相信,天下母親一顆心,她們都有一個共同的願望——希望我們健康快樂地成長。
史鐵生筆下的親情總是催人淚下。喜歡鐵生並不僅是敬佩他頑強的意志,更因為他對母親的懷念。《我與地壇》曾經是每讀必哭,現在卻有很久不讀了。小冊里選了兩篇較短的《合歡樹》和《秋天的懷念》,鐵生的文字,樸實里充滿真情,平凡里透着偉大。年少殘疾,曾一味把心中的怨氣撒給親人,母親卻從未抱怨,反而一直安慰着。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三十歲時,我第一篇小說發表了,母親卻已不在人世,過了幾年,我的另一篇小說又僥倖獲獎,母親已離開我整整七年了。”鐵生是不幸的,在最好的年齡里卻遭遇了雙腿殘疾;鐵生是幸運的,一生中有那麼多愛他關心他的人,母親,妹妹,希米,還有陳建功、王安憶這些當他為親兄弟的朋友。鐵生,希望你在天國和母親過得幸福。
劉志成的《待葬的姑娘》一度讓我震撼,讓我悲憤。我們會遇見很多很多震撼和悲憤的事,而並不是每次都能做些什麼。有時候,看見了,卻只能是看見了,透着無奈。最痛苦的就是無奈,正如作者所說,“痛苦是不能轉嫁的,如果能,這時候我願意替代” 。可畢竟痛苦是不能轉嫁的,我們還是得無奈。有時候,我期待一場轟然的爆炸,然後炸出一個暫新的世界。可這,或許也是不現實的。
最後是梭羅的《孤獨》和《湖》,就不再寫下去了。
總之,每當心情低落,看這些文章,至少讓我知道我還擁有很多,我還要做很多,我還有存在的意義,便豁然開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