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去的叫賣聲
文/徐賀仁
“賣——涼粉,賣——涼粉。”那天傍晚,我忽然被小區樓下傳來的一聲接一聲的叫賣聲吸引。這聲音三個字一段兒,第一個字聲音拉長,后兩個字緊促結束,聽起來節奏感特強。我打開窗子往外看,發現那裡已經圍了一片人,多是婦女小孩,在爭着買涼粉。賣涼粉的是一個50歲左右的中年男人,身旁是一輛自行車,車子的后架兩邊分別是盛放涼粉的塑料盆和一個簡易的煤氣爐、炒鍋。他將涼粉切好,炒熱,遞送給別人。生意稍一中斷,那從小喇叭里傳來的聲音就繼續唱響,“賣——涼粉。”
這麼有韻味的叫賣聲好久沒聽到了,我站在窗前,耳畔迴響起種種那些遠去的叫賣聲。
記憶最深的,是在小時候的鄉下,那時候遊走在鄉村的小販多是憑自己的嗓子喊出一聲聲悠遠蒼涼的叫賣聲。“磨剪子咧——戧菜刀。”在不經意的某個時候,一個老人肩頭扛着一隻長凳就吆喝着走進了村頭。“油條——熱的,油條——熱的。”這是我在皖北一個小城上學的時候,那個街巷中經常在傍晚走過的一個婦女的叫賣聲。
幾十年來,在我們的鄉下和小鎮,有一種叫賣聲似乎沒有改變過,那是賣豆腐的,以前聲音是“換豆腐——”,因為那時候多是村人拿黃豆來以物易物;後來就只喊“賣豆腐——”人們多是錢來買了么。
鄉下最吸引孩子們的是貨郎擔來的時候,賣貨郎手搖一面鼓,咚咚地響着,他嘴裡一邊不停地喊,“都來買嘍——”。擔子里的東西可真多啊:有姑娘扎頭的紅頭繩兒,有老頭用的煙袋鍋,有孩子們最愛的糖豆兒和糯米糕等等。我們一見貨郎擔來,遠遠地聽到聲音就趕緊往家趕,去拿廢銅爛鐵,破舊鞋襪,還有母親梳頭掉下的頭髮,好換取那入口香甜的東西。有一陣子家裡實在拿不出東西來換了,就暗暗地盼望母親多梳頭,多掉頭髮,好換得好吃的。如今,年邁的母親頭髮都掉得剩下不多了,我多麼希望她的頭髮再也不掉下去啊。
還有一種叫賣聲吸引孩子們,那是每年開春的時候,賣小雞小鴨的來啦。“賒小雞——賒小鴨——”這是他們的吆喝聲。擔子朝地方一放,我們就都圍在簸籮周圍,看那拳頭大小毛茸茸的小雞、小鴨快活地擁擠在一起。大人們就挑揀了十隻二十隻的,等賣主記了帳,拿回家養着。當時是不給錢的,要等到秋後,雞鴨長大了,下蛋了,賣主才又來收錢。
也有人把叫賣聲換作器物擊打出聲音代替的,比如賣麻油的,很少用嘴喊,他是手拿一個鐵器或者木器擊打的,我記得那木器叫做油梆子,敲擊着如同僧人敲擊木魚。人們一聽見這聲音就知道是賣香油的人來了。
現在,無論是城鎮的大街小巷還是鄉村,叫賣聲多換成了小喇叭,賣的東西也變成了水果啊,化肥種子什麼的等等。而更多的叫賣聲早就聽不到了,因為那些行當從人們的生活中消失了。
那些曾經的叫賣聲記錄了我們的歷史,回憶那些遠去的叫賣聲,又讓我們記住現在生活種種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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