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6月29日開始,到7月28日止,閉關一月。
一個月苦行僧的日子,只為了尋回心靈的寧靜。
從新月如鉤到如鉤新月,在這伊斯蘭曆9月的齋月里,我一天天默默數着日子。
以前,上班時周圍同事即使在興高采烈地大聲說著什麼,我也完全不會受一點影響可以專心工作;回家捧起一本書更是風雨不動、全情投入;晚上一沾枕頭則基本一分鐘內能睡着,之後一夜無夢到天明,起床時精神異常飽滿。
近幾個月來,不良的情緒一直籠罩着我,越睡越晚且睡眠質量不佳;工作不專心,效率低下;看書無法靜心,人變得越來越浮躁、膚淺。
一日偶爾停留在鏡子面前,發現自己的面目越來越陌生,越來越疏離,昔日眼眸中的淡然、寧靜已近消逝殆盡。
已經到了必須扭轉的時候,去尋回心靈的寧靜。
可是,從何着手呢?
我知道,心靈的寧靜,從來不是靠單純的修心養性可以做得到的。離開肉體,根本無從談什麼在內心修籬種菊。就象臉上長痘,並不代表你的皮膚有毛病,而是內分泌或是臟腑出現了問題。所以,治心,不能光從修心養性方面着手,更要從強健身體、磨練耐性開始。
要修心性,必先勞其筋骨,並且必須從那些最枯燥、最單一、最無趣的磨練開始。
於是決定從飲食、生活起居、運動、看書和我行我素五方面一起着手,閉關一個月。
一、飲食改為素食。早上喝白粥,午飯吃白飯、青菜,晚上熬五穀雜糧粥。我不是一個素食主義者,甚至頗為喜歡吃肉,同樣從來不需要減肥。但我明白只有克服了各種慾望才能真正在修心養性的路上起步,讓心境平和下來,而食素絕對是節制自我的一種好方法。
二、起居改為早起早睡。每天晚上10點前不管能不能睡得着都上床躺着,早上不管醒不醒得來都6點前把自己鬧醒。每天兩點一線,家與單位,除了上班,不去任何地方,杜絕一切娛樂、飲宴和聚會。
三、拚命運動。在所有規劃中,運動絕對是最重要的一環。只有讓身體經受鍛烤,才能讓內心的浮躁慢慢平抑下來。只有身體在打磨中變得健康並且強大起來后,才談得上開始修心養性,內心才會充滿力量,才能在與各種負面能量較勁中佔得上風,心靈才有可能會慢慢從躁動中走出來,最終修得榮辱不驚、寧靜淡泊。
四、看無趣的書。看書,本來就是我的愛好,要磨練耐性,消減膚淺,當然不能看小說之類,只有去看最無趣的書。於是我選擇每天埋頭長時間看《辭海》。那樣一本大部頭枯燥之極的辭書,絕對是撫平浮躁、磨練心性的最好載體。
五、我行我素,倒行逆施。倒跑、倒立、左手吃飯、左手寫字……,反正凡事只要於人無害,皆可倒行逆施,不用理會旁人怪異的眼光,不用在意別人怎麼想,如此方可不為俗人、俗事、俗世所困,笑罵由人,不怕蜚短流長,無視奉承吹捧,護住內心的一點清涼,守住內心的一片寧靜。
選擇了全世界幾十個伊斯蘭國家從6月29日開始的齋月,開始了我自己的“齋月”。穆斯林封齋從黎明至日落,期間不但不能吃東西,甚至不能喝水,以此陶冶性格,剋制私慾,體會飢餓之苦,萌發惻隱之心,凈化自身心靈。
為自己每天安排了極大的運動量,不吃東西不現實,不喝水更是不可能。但也盡量恪守清規、少言寡語、平和心態,祈求克己生靜、靜而生慧。
羽毛球、網球之類比較有樂趣的多人參與運動,首先被我排除在外,全部選擇了沒有任何樂趣、盡量枯燥、高度單一和具有重複性、一個人自己挑戰自己的運動。
在一年最酷熱的七月,長跑顯然是最難堅持,卻又是最好的鍛煉身體、磨練心志的運動。長跑中,人往往會出現“極點”,在“極點”出現的時候,困頓、疲憊和各種痛苦向你襲來,你在徘徊、掙扎,你很想放棄,你覺得前路迷惘,但是內心總是隱隱有着一絲細微卻又堅韌的聲音告訴自己不能放棄,咬牙堅持。
這個時候,你要戰勝的往往不是外在的各種困境,而只是你自己的心魔。只有任憑汗水肆虐,依然執着向前,你才能戰勝自己,熬過極點,你才能到達勝利的彼岸。
只有練出一顆強大的心臟,才會讓心靈也慢慢強大。
跑步是學會自律與堅守的最好辦法。
每天早上六點起床,一直跑到太陽高升。終於,抓在手掌中看時間的諾基亞磚頭機,用了好幾年怎麼跌撞都安然無恙,卻被汗水泡短路了,只得買了個三防手機。跑完步后,在器械上拉引體向上。回到家在廳里跳繩、踢毽子再做俯卧撐,直到累到再也撐不起來,趴在一地的汗水中。
接着起來站樁入靜半小時。一開始心裡紛亂,根本靜不下心;到了後來,慢慢可以排除雜念凝神于丹田站上一會兒,到最後半小時都可以氣定神閑地站下來了。半小時後身上汗剛好完全乾,於是洗澡上班。
下班回到家繼續跳繩、踢毽子和做俯卧撐,每天規定自己至少跳3000下繩,1500下毽子,1500個俯卧撐。
單位員工餐廳是自助餐,每天面對着各種葷腥的誘惑,要完全吃素還真不是那麼容易做到的事,也更加明白僧人為什麼要吃素和戒色慾來修鍊身心了,同樣是先磨練肉體再磨練心性。
吃飯細嚼慢咽,慢慢享用,絕不會在飯碗中剩下一粒米。素食完全不用擔心營養不夠,或是影響運動成績。吃草的羚羊耐力就遠遠比吃肉的獵豹好得多,所以世界上跑得最快的獵豹如果不採用伏擊的方法,是永遠也抓不住一隻柔弱的羚羊的。雖然獵豹時速可達110公里,可只能以此速度跑3、400米;而羚羊時速為90公里,卻能保持10分鐘。
在家大多時間就是枯坐着看《辭海》。
年少時沒有網絡,更沒有百度百科,曾長時間翻看《辭海》,雖枯燥,卻絕不乏味,書中容量之大無與倫比,可以學到很多知識。
現在再看《辭海》,又多了另一層不同的心境,不耐煩的性子也因此磨得慢慢越平和與專註起來。
年少時公園都要買門票,離家最近的一家公園緊靠着廣州美術學院,只一牆之隔,並且很容易攀爬。於是常常穿過美術學院翻牆進公園,由此也見多了長發飄飄或是扎着馬尾的男生。當時很奇怪學藝術的人為什麼那麼喜歡奇裝異服,那些男生為什麼那麼喜歡留長發。
後來終於想清楚他們中大多人其實並不是為了嘩眾取寵,只是首先想從外表突破常規,從而積累勇氣去突破內心的桎梏,用外在的標新立異去激發內在的靈感火花,創作出一般人想不到的作品。
在這一個月內,我也隨性地做着自己喜歡的事:在操場上每天跑完步后再倒着跑一圈;在馬路上人群里突然奔跑起來,速度之快多半會讓人覺得是小偷作案后在逃竄;不乘電梯,上樓梯倒着走;在飯堂用左手吃飯,回家用左手練字,用以消除大腦疲勞,同時開發右腦;看書累了,倒立過來給大腦充充氧,一次還試着喝了一杯白開水……做事哪管他人笑話,只求心中無愧,盡可我行我素。如不能做到無視他人,又怎麼守得住平和的心境。
每天早起,再加上日間的大運動量和清心寡欲,又兼之不理會旁人對自己的喜怒愛恨,晚上自然就早睡得着了,睡眠質量也漸漸好了起來,慢慢早上也不需要鬧鐘就能自然醒來。
“齋月”中,剛好巴西世界盃,為了規律作息,沒有看過一場。電視當然也是不會看的,家裡根本就沒有電視機,每天如苦行僧般的生活中,唯一的娛樂只是偶爾上上網。
一天,在網上看到現在時興“平板支撐”,說是只要超過2分鐘都是英雄。於是一試,成績是3分30秒,慶幸沒成為狗熊。在網上再搜了一下,才知道64歲的前美國駐中國大使駱家輝居然可以堅持51分鐘,51歲的地產大鱷潘石屹也可以堅持10分鐘,讓人汗顏。不過最後才發現年紀輕輕的世界冠軍林丹卻只能堅持3分鐘,看來練過跟沒練過就是不同。這也更讓人深信做任何事都不必妄自菲薄,我們只要足夠努力,許多方面不一定比世界冠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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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家輝單手單腳也贏潘石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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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丹完敗於潘石屹
又一天,在網上看到不用手穿褲子的視頻,於是也試了一下。第一次不管怎麼扭來扭去,褲子到了腿上就再也沒法往上去了;第二次換了條寬鬆些的運動褲,很順利成功穿上。
當堅持和忍耐慢慢變成了習慣,一個月就很快到了。
接近尾聲時,對照了一下前後成績。
跳繩年少時最高紀錄是1分鐘231下,現在基本能跳到233下,有一回在操場用了別人的一條細卻比較沉的繩,手感上佳,跳出了243下。
毽子以前最多2分鐘踢過199下,這次怎麼努力也達不到,最多一次也就198下,就差一個也只能徒呼奈何。
引體向上年少時最多可以做75個,經過一個月的鍛煉,勉強做到了61個。
俯卧撐是最差勁的,年少時可以做250個,這次最多只做了165個。差距巨大,只能以不再是250聊以自慰。
長跑在這樣酷熱的夏天能堅持就滿意了,沒刻意去創紀錄,只在閉關最後一天跑了個400米看看身體狀況,結果比年少時的校紀錄快了3秒。
7月29日,穆斯林的開齋節,是日出關。
清晨依然早早醒來,起床深深吸一口清新空氣,感覺整個人都煥然一新,內心充盈而寧靜,體內有勃勃的生機噴薄欲出。
工作已經可以全神貫注,即使周遭嘈雜,亦如處靜室,人生第一本獨立編輯的刊物也已經完工。
回到家中,沐浴更衣后擰亮檯燈,攤開書本,雖身如枯木,內心卻一片清明,帶着淡淡的愉悅在文字中翱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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