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送我一盞檯燈,寂靜的長夜,它默默的伴我於書桌前, 讓清冷的夜多了一份溫暖。握筆伏案,心中突然冒出一種衝動,一種想寫一封信的衝動。
這樣一個靜謐的夜晚,這樣一種溫馨的氛圍 如果不寫一封信感覺真的是白白浪費和糟蹋了。
可是,給誰寫信呢?現代的人們誰有時間有心情有耐心去讀一封手寫的書信呢?對着手機說多省事,敲敲鍵盤多簡捷。誰還會對這種老土的信息傳遞感興趣呢?
書信已和許多東西一樣離我們漸行漸遠消逝於我們的生活中了,那個寫信的年代將成為久遠的歷史,而我們可能是最後一批懷念它們的人了。
年前回家,幫父母料理屋子,從儲藏間里翻出一大箱子高中時的書籍和信箋。打開箱子時,先是驚喜,轉瞬又升騰起一種溫暖。喊了父親幫忙抬到炕上,什麼都不想幹了,只想與它們重溫那逝去的青蔥歲月和那些繽紛的夢。母親以為我找到了什麼寶貝,趕緊湊過來看,看到滿箱的書籍和書信,搖搖頭轉身卻拋下一句“做炕頭看,別著涼” 。母親不理解,但母親的愛和心疼跟理不理解沒有一點關係。於是,安心的坐於母親的熱炕頭,撫摸細讀每一封散發著淡淡的光陰味道的信。於是,一張張不同的面孔訴說著一個個鮮活的故事。一封封書信讓時光倒轉,歲月重溫。
這是一封粉紅色的信箋,不用看署名,一雙大而憂鬱的眼睛躍入我的眼帘,劉秀娟,人,字亦如其名,娟秀可愛。信封里沒有紙,只一張粉色卡片,上面是兩隻相互依偎的貓咪,就一行字,“願我們永遠相互溫暖”。
她是我們班裡的異類,別人都說她清高孤傲,她也很少跟別人打交道,我好像是她唯一的朋友。我們都喜歡三毛,席慕容,汪國真。她成績一般但作文相當了得。我特別喜歡她寫的詩,也是她每一首詩的第一個讀者。每一個字都帶着年少的淡淡的憂傷。多年以後的某個午後,她是否也會偶爾翻看到我曾經給她寫的書信,重溫那份歲月中的溫暖。
一個乾淨英俊的少年身影隨着一封白底藍色小楷字的信封翩然而至。他是復讀生,坐在我後面,成績數一數二,看上去文質彬彬,骨子裡卻活潑好動,時時有異常之舉。比如趁我站起來回答問題把我凳子拿走,害我坐一大屁墩。怕我報告老師,趕緊扶我起來,順手塞給我兩個大白兔糖。自習課把我的書藏起來,正跟他像兩隻鬥雞似的戰鬥呢,老師來了,結果和他一起罰站一節課。罰站時他又送我一司必林泡泡糖,我正美滋滋的吹泡呢,又被老師逮着,罰值日一周帶寫檢討。對這個剋星我恨之入骨,跟老師要求調到前排離他遠點,第二天,他竟陰魂不散成了我的同桌。後來他轉學,臨走送我一精美的筆記本,只寫了三個字“常相憶”。裡面還有一張淡藍色的紙鶴,翅膀上一行小字“笨丫頭,我喜歡你。”當年的那個笨丫頭真的不知道那就是喜歡,只記得他走後很長一段時間心裡空空的。那也是喜歡嗎?年少無知的感情如一張白紙不着筆墨,乾淨素潔。“常相憶”多麼美好,多麼溫暖。
還是一張白色的信封,藍色圓珠筆字跡,行雲流水飄逸有力,張美雲,一朵美麗的白雲。樸素文靜極要強的一個女孩。是我的摯友,另外還有劉劍英,一個自卑又自強的女孩。我們三個是有名的死黨。但絕不是那種弔兒郎當的學妹,都是文文靜靜,好學上進老師喜歡的學生。只是三個好孩子也在高考的衝刺前期逃過一次學。記得是美雲提出的,她說不逃學的青春會有遺憾。於是,為了青春無憾我們密謀了一次出逃的壯舉。但我們走出校門后又不知去哪裡去幹什麼。於是,三個人就在學校圍牆外的草坪上或躺或坐曬了半天太陽。說了什麼都忘了,只記得那天的天空很藍,太陽很暖,大團的白雲像棉花堆成的小山。回去時我們唱着小虎隊的《和你走在陽光下》,來結束這次青春年少的遊戲。每次聽到這首歌,我都會想起那天溫暖的陽光和藍天白雲。
所有的信被我再一次細細的讀過,輕輕地撫摸過。雖沒有當年拿到信時的激動與欣喜,但心中那一份溫暖更加的厚重。它曾經是一種寄託,一種牽挂,一種嚮往,一份綿綿的訴說。每一個字都是用過心的,都是有溫度的。但那個寫信的年代不在了,遠去了。那個在靜謐的夜晚靜心伏案寫信的時光也定格在了回憶里了。
春晚上的一首歌我非常喜歡“。。。。。。不管你是誰,群發的我不回,這不是面子的問題,我只是懷念真的東西。。。。。”其實,我們都很懷念真的東西,那些純真的美好,那些漸行漸遠曾經溫暖過我們的東西,比如,一封用手用心寫的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