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劍鴻
有一種只屬於人類的活動,人們把它叫做文學,簡單到不能再簡單地說,那就是寫和讀。說得稍微複雜一點,那就是對人的生活和心靈世界的寫和讀。
在當代我們的世界,人們對這樣的寫和讀的焦慮與期待已經很久了。寫的人揮筆如椽,洋洋洒洒,寫到寂寞時,會說時代太吵,人們聽不到真的聲音;讀的人目光如炬,獵新好奇,讀到枯燥處,往往說寫的人浮躁膚淺,疾呼時代需要大師。寫與寫的人之間,陷在文人相輕的歷史泥潭裡,非但有高下之別,也有圈內圈外之分,文字是否世故老道、文章是否結集出版成為一道無形的圍牆。讀與讀的人之間,互不理睬,各取所好,你讀你的風花雪月,我讀我的玄妙機深。你讀你的褲管泥腿,我讀我的靈異奇幻。蘊含在文字里的光輝似乎越來越暗淡,而商業和功名氣息越來越濃厚。
不管怎樣焦慮,如何期待,彷彿總有一種無奈縈繞在人們的心頭,那就是,寫和讀一起走進了時代的衚衕,巨著在哪裡、大師在何處等諸如此類的聲音成為集體焦慮的表徵,關於當代文學病象的探討更是此起彼伏,眾說紛紜。尤其是網絡文學的產生,在給文學陣地帶來新氣象的同時,也備受有識之士的責難。它的毫無門檻,眾聲喧嘩,將文學從神聖高壇拉到煙火人間,誰都可以即時寫下自己的想法和感觸,誰都有權選擇看與不看。抓人眼球的考慮和對點擊率的追求,讓許多人琢磨一個題目比揮就一篇文章更加費力。文學創作的艱辛只是前輩們無關痛癢的的絮叨。
而關於寫和讀的真正的意義,已經很少有人追究和探尋。站在寫和讀的高處的大師說過的許多話,諸如創作是源於愛的,寫要寫出靈魂的深來,閱讀是人類進步的階梯,等等。聲猶在耳,卻極少有人細心理會和傾聽,也許有的人傾聽了,但卻無視新時代文學發展的嶄新一面,無視蘊含在極富個性文字里的新的內涵和時代的映像,只是將其作為教條和衡量文學文本高低的唯一尺度,除此全是文字垃圾。極端如此,便只有感嘆和惋惜而已。我經常想,美和美的發現是關聯極密切的,就如同千里馬和伯樂的關聯一樣。
寫其實是很難的,難在真正發出自己內心深處的聲音,因為這需要對幾千個漢字的熟練掌握和運用,需要對自己的內心有一定的了解和認識,更需要有源源不斷的對於生活和生命的愛,對時代的病痛的善於發現和預知,需要有釋放內在能量而不能已於言的衝動和噴薄欲出的願望,還需要在謀生之餘有時間和心情來追求一種文字的審美和表達。寫作的個性化是不能輕易指責的,有人指導作者要寫基層、寫弱勢、寫人性、寫眾生,這些都對,但在我們的社會裡,有許多事,只與作者有關,與他人無關。
讀也是很難的,在無垠的文本的海洋里,要想細讀每一個文字,那簡直就是神話。讀者的迷惘和失落其實是很值得同情和理解的。在繁忙的工作和奔波之餘,在內心糾結和痛苦縈懷之際,我們都希望在翻閱文字之時,能有一道光亮照進心懷以解除陰鬱,希望能有一股清風吹散思維的塵埃以啟迪智慧,希望能有一種聲音能道盡生活的玄妙和無奈以頓開心智,更希望有一種力量為我們掃去橫亘心頭的對生活和生命的意義的質疑。可是,這些希望在很多文字里很難找到,失望在所難免,責難由此而生。
選擇的多樣和注意力的分化,似乎可以作為解釋文壇種種的關鍵詞之一二。而這樣的選擇和分化又無不受時下社會現實的影響。其實,換一種說法,文學領域亂象叢生和眾說紛紜,何嘗不是文學賴以產生的社會和時代的種種折射和反映。如同治理社會一樣,文學苑裡的清明之象,只有在參與寫與讀的人群相互之間多一些諒解、多一些關懷,每個成員都多一份努力、多一點汗水,大家都獻出一點愛心、都付諸一點實際行動之時,才有可能最終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