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曳航讀後感
在讀這本書之前我是不了解三島由紀夫這個人的,只不過在讀過的其他同時代日本作家作品中的前言內有譯者提及到他,大體也就是提到他是許多選擇自殺的日本作家之一云云。事實上讀過之後我對他這個人也不甚了解,也就是知道了他自幼在眾多女性親戚間長大,因而對強健的男性身姿有着某種執念,這也對他的寫作風格有了一定影響而已。
由於不了解他,讀後感中也就不會有借書中內容引發對作者的評價。
首先是黑田登這個孩子。未滿14歲,因此法律不追究責任,這是首領讓他犯下殺掉即將成為自己繼父的冢崎龍二這一罪行的勸誘之語。
14歲並不算稚嫩,但也絕不能說是成熟,然而14歲的登卻會躲在大抽屜里從牆壁的洞中偷看母親的房間甚至目睹母親與他人交歡的場面而樂此不疲;他加入了一個在我看來已經可以說是犯罪團伙雛形的同學組織;為此在半夜偷偷溜出家門;還在組織的首領的教唆下活生生摔死一隻小奶貓;看着首領解剖死貓時從貓身上流出的血而心滿意足……最後甚至把龍二騙到了山坡上,在紅茶里摻入大量安眠藥與同學們合夥謀害了他。
這已經不是小孩子的惡作劇了,只能說是一種病態,讓我想起了乙一的《夏天煙火我的屍體》,都是由未成年的孩子犯下的罪行,在半大不小的年紀里,他們到底是怎麼看待罪惡的?
登,首領,還有一號二號和其他那些同學,無一例外都對生活甚至這個世界有一種扭曲的看法,比如在一起召開“人類的無用性”以及“生存本是毫無意義的”等等會議,還認為父親是世界上最為罪惡的人。
人類生存的意義等等問題並不是沒有意義的,然而幾個孩子卻完完全全忽視了自己身為被人養育才能生活到今天的這一立場,大肆抱怨甚至仇視自己的父親,還不加考慮地認為只有在船上當海員的龍二才能算是英雄,還為此設計謀害了他……
孩子們的世界觀已經歪曲,然而這是三島由紀夫筆下那個時代的特性嗎?我想大概多少影射了現代孩子越發自私自利的性格吧,將父母的付出當成理所應當,認為整個世界都應該順着自己的意思去運行,稍有些不順心就不顧他人的感受胡亂髮脾氣。可是請問,當自己在為了沒有得到想要的東西時,飯菜不合口味時,覺得父母給的零花錢不夠多時,有沒有想過,父母有什麼義務給自己買這買那,有什麼義務做你想吃的食物,有什麼義務給你足夠的零花錢?
沒有人有義務去對另一個人好,哪怕是親子也是如此,我並不認為自己是個多麼優秀的孩子,然而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去抱怨自己的父母對自己的付出……更不會說父親是個罪人。
看着書中對這幾個孩子的行為以及言論的描寫,我感到了深深的厭惡。即使我已經過了14歲這個年齡,今後我也會提醒自己,永遠都不要變成那樣的孩子。
比起孩子們,在很多書中都散發著銅臭味代表人性醜惡的大人們卻沒有那麼讓我覺得厭惡。
登的母親——黑田房子——是個美麗的女人,她守了5年的寡,在帶着登參觀船隻的時候認識了龍二,當晚便發生了關係。這個女人大約是渴望着有一個男人能夠支撐着自己,支撐着整個家庭的。
守寡是件不容易的事情,也許是渴望着男人,她幾乎每晚都是全裸着……這都被她的兒子從抽屜里那個洞里看得一清二楚。她無比渴望着龍二出海后的再次歸來,還讓他在家裡過了新年。她在發現登從洞中偷窺自己后很明確地示意要龍二好好管教一下登……但龍二隻是態度嚴厲地批評了幾句而已。
房子也很怯懦,她在龍二再次出海前並未敢做出什麼海誓山盟的誓言,也許是害怕最後的結果與誓言背道而馳;她聽信了朋友的勸告雇了私家偵探去調查龍二的背景防止自己受騙……我頭腦中構想出的這位母親美麗而謹小慎微,但豐厚的家產讓她表現出一種與性格不太相符的高貴氣質,然而我認為她的性格也許是讓她的兒子性格有些病態的原因之一。
龍二,一位海員,這是登在一開始認為他是個英雄的原因。實際上他一開始也很滿足於自己海員的身份,他因厭惡陸地而當了海員,他唯一喜歡的是一首有關大海的歌曲。可是在遇到房子后,他開始厭倦了海上的生活,終於在第二次航海回來後向房子求婚,還有模有樣地扮演起父親的角色……這招致了登對他的厭惡。
這位海員身世貧困,由父親獨自撫養自己和妹妹長大,然而戰爭帶來的空襲中家宅被毀,妹妹也因斑疹傷寒而死去,在他畢業後父親也匆匆故去。
書中說道,“龍二對於路上生活的記憶,只有貧困、疾病、死亡,以及無邊無際、蔓延擴展的焚后的原野;他就是這樣一個被陸地完全拋棄了的人……”這樣的一個人,終於鼓起了勇氣向房子求婚,將自己兩百萬的積蓄完全交給了她,只為了和房子的愛情……
然而他最終卻被騙到了山上,在給孩子們講海員生涯的時候飲下了那杯放有安眠藥的紅茶。小說到了這裡便戛然而止,我們不知道飲下了紅茶的龍二的結局,但帶了各種工具的孩子們大概會像對待那隻奶貓一樣對待他罷。龍二在我看來,是一個應當得到幸福的人,但這樣的幸福卻未被應允,以他的死亡告終,我聽不見大海的咆哮聲,我只看見他飲下紅茶,看見他思索着,光榮的味道是苦澀的。
失去了身為海員的光榮的他,不再擁有苦澀,也不再是登的英雄,也就此喪命。這是否意味着失去了光榮的人生就失去了意義,我並不知道,但我並不認同這種價值觀。
人是為了什麼而存在的,我不知道,但只要一個人認為自己的存在是有意義的,只要這個人想要存在下去,那麼他就應該存在下去。不管是為了偉大的使命,還是為了微小的螢火般的幸福,這個人都應該存在下去。
誠然,光榮的人生是英雄的人生,但平凡的人也有活下去的權利,活着,便是這個人存在的意義。
我的耳邊沒有響起海浪的翻滾聲,也沒聽見龍二心中對那小小幸福的吶喊,但我記得,他在寒風中決然地喊道,“嫁給我嗎?”,記得房子為他的樸實流出的高興的淚水,那一刻的兩人,懷抱着的是怎樣的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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