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海開了個小飯店,位置選得好,恰好是城鄉交界處的地方。老海把飯店定位在大眾消費,面向進城打工的農民、蹬小三輪的車夫、小商小販,生意一開就紅紅火火。幾張桌子哪天都坐得滿滿當當的,客人走了一茬來一茬,樂得老海兩口子眉開眼笑,越幹勁頭越足,也越來越肯動腦筋了,有時在菜的分量上偶爾也短斤少兩一下。
這天晚上,送走最後一桌客人,兩口子歡歡喜喜清點了收入,老婆出去準備關上店門睡覺。過了一會兒,老海卻聽她在外面喊:“老海,你快來看,什麼玩藝?”
老海打着呵欠出去一瞧,原來牆上被人畫了個小三角形,然後中間畫了一條杠,看樣子像是用石灰畫的。這堵牆煙熏火燎,早就黑麻麻一片,用石灰一畫,顯得很醒目。畫的位置又很高,看來不像是小孩子搞的。
老海歪着腦袋琢磨一陣,想不出是什麼意思,也不放在心上,說:“管他呢,睡覺!”
第二天中午,老海的侄子打城裡來看他,到了飯店門外,卻久久沒有走進店裡。站在那個三角形下面,仰着腦袋,饒有興趣地左瞧右瞧。
老海感覺奇怪,跑出去問:“這有啥好看的?”
侄子不答,反問他:“三叔,這東西是你畫的?”老海搖頭:“我哪有這閑工夫,昨天打烊時就見它在這了,這沒啥問題吧?”
“哎呀,壞了!”侄子大腿一拍叫了起來,“三叔,你讓賊盯上了!”
老海一聽蒙了,又驚又疑地瞪着侄子。侄子把他拉一邊,給他詳細說了起來:這個三角形是竊賊畫的,他們來過老海的店踩點,然後就留下記號,只是不知道這個三角形加杠是啥意思。侄子告訴他,國外經常發生類似的案件,一些竊賊踩點后,喜歡在主人屋外門邊留下各種各樣的符號,以便動手時可以快速找對人家。早幾個月,我國南方地區也出現過這種情況……
老海聽罷,不由嚇出一身冷汗,若是竊賊昨晚下手可就糟了,自己睡得跟個死人似的。晚上打烊后,老海把這事告訴老婆,老婆忙說:“你還不趕快把記號抹掉,讓賊好認咋的?”老海心說對啊,急忙拿了幾塊黑炭,把那個三角形塗沒了。
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如今讓賊盯上了,兩口子都挺憂慮。他們把門窗都關得嚴嚴實實的,還在門後窗後放了幾個空酒瓶,這樣賊一進來,立馬就會引起響聲,發出警報。他們還決定不關燈睡覺,把所有的現金放在兩人中間,枕頭下藏了把大菜刀。儘管如此,老海仍然睡得不踏實,兩隻耳朵豎得高高的,一會睜眼,一會閉眼,迷迷糊糊挺到天光。
竊賊沒來,老海可一點不敢鬆懈,他想:可能自己把記號抹了,賊想來卻找不着門了,第二種可能,也許是賊認為他們防得嚴,不好下手,故而留下三角形,意思是這家不要動。
不管咋的,還是防為上策。這天晚上,兩口子又是嚴防死守直到天光,賊卻仍然沒到。第三晚,結果還是一樣……一連幾天平安無事,老海感覺有點吃不消了,晚上頭一落枕,馬上就呼呼大睡過去。天亮了一看,店裡店外都好好的,啥也沒丟。
兩口子暗自高興,看來那個賊對他們沒興趣呀!哪知,到了中午,老婆出去倒垃圾,回來后一臉緊張,附在老海耳邊說:“賊又來踩點了!”
老海出去一瞧,媽的,牆上果然又畫了個三角形,看樣子,像是賊隨手撿了塊小石頭,匆匆畫上去的。跟上次有點不同,上次中間只畫了一條杠,這回是兩條杠,而且畫得很深。
老海自個嘀咕:上回一條杠,賊沒來,這回兩條杠,賊一定下決心了!
這麼一想,老海絲毫不敢大意,先把竊賊的記號抹掉,然後一打烊就把錢送到銀行存了起來,店裡貴重的東西也找地方鎖好,睡覺時門窗緊閉,枕頭底下藏菜刀。忐忑不安等到天光,賊似乎還是找不着記號,沒有來。
老海暗自慶幸,可到了下午,他瞄了個空當,鬼使神差地走出店外抬頭一看,媽呀,記號又來了!他心裡一動:這記號肯定是今天到過店裡的客人留的,可來吃飯的人這麼多,到底哪個才是賊呢?老海雖然恨得咬牙切齒,可也毫無辦法。
不用說,老海又熬了一個通宵。早上起來一看,這一晚又白熬了。剛打開店門,老婆就嚷了起來:“當家的,快來看哪——”
老海一看牆上赫然一個三角形加兩杠,氣得鼻子都歪了:媽的,你敢偷就偷,不敢偷就別留什麼鳥記號呀,這不是害死人嗎?
說來怪了,牆上這三角形記號,老海今天抹了去,不消兩日,它又出現在牆上,有時加一杠,有時加兩杠,最多加了三杠,可竊賊就是遲遲不肯動手。雖說東西一件不丟,卻把老海兩口子累壞了,晚晚都是你守半夜,我守半夜,搞得兩眼通紅,有氣無力,有時炒着菜都要睡過去了。那賊好像故意要逗他們玩似的,死活不肯露面。
他們一商量,這樣下去不行呢,讓賊牽着鼻子走,非累出病不可。琢磨一夜,老婆一拍大腿:“他留他的記號,咱不去干涉他了,看他能咋的!”
老海一想也對,賊剛留記號,你就抹了,讓人家咋找?與其這樣日夜提防,倒不如來個守株待兔,把這個該死的賊拿住!
主意打定,老海就沒再理會賊的記號,準備了繩索,請來兩個幫手,晚上窗也不關了,燈也滅了,靜靜守候賊自投羅網。
守了整整一晚,啥動靜也沒有。老海不放心,一氣守了三夜,結果一無所獲。老海這下放心了,送走幫手,老海一個電話打到城裡,破口大罵侄子:“臭小子,你可把叔害慘了,什麼狗屁賊記號,害我白受罪兩個月,不知哪個狗日的,跟老子開這種玩笑……”
侄子說:“就算不是賊留的,你也別大意,你想啊,誰這麼有工夫跟你玩?”
老海再也不聽他的了,從這晚起,關了門就睡覺,啥也沒防備。眨眼過了半個月,屁事沒有。
賊記號這件麻煩事算是沒了,可老海接着又有了新的煩惱。咋回事?原來不知不覺,來店裡吃飯的人越來越少了,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到後來,居然一天也賣不出幾個菜。老海既納悶又憂慮:菜還是一樣的菜,價錢也是一樣的價錢,咋的人都不來了?這樣下去,恐怕離關門沒幾天了。
這天中午,過去本是最忙的時候,可這會兒店裡冷冷清清,只有幾個小販在吃饅頭。老海搖頭嘆氣,轉來轉去,轉到店外一抬頭,盯着那個奇怪的符號發起愣來。
這時,剛好有幾個臉生的民工向店裡走來,有兩個已經走進店裡去了,後面那個一看牆上,喊道:“回來,回來!”
“啥事?”先進去的退出來,抬頭一瞧,不聲不響地走開了。
老海愣了一愣,趕緊追上他們攔下,問:“幾位兄弟,你們不是要吃飯嗎?”
“是啊!”“那,咋的進去又走了呢?”
民工們打量打量他,有一個說:“這家飯店不能吃,那留有標誌呢!”老海喊了起來:“你是說那個三角形?大哥,您給我說說,這到底是啥玩藝兒?”
那個民工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告訴你也不怕,咱鄉下人到了城裡,受的限制特別多,有些地方可以進,有些地方不可以進;有的地方危險,有的地方安全,一不小心就要吃虧上當,為了讓大夥心裡有數,別吃虧挨罰挨宰,就留個標誌提醒後面的人,一看就清楚了。”
我的天啊,那個要命的記號竟是這些民工的創造發明!老海顧不得後悔,急巴巴地問:“大哥,剛才那個三角形是啥意思啊,請您給我一點指示!”
民工四處瞧了瞧,壓低聲音說:“有個三角形,說明這是個信不過單位,加個杠,就是提醒我們,這個地方不宜進入,加兩個杠,情況就嚴重了,你看,那兒畫了三個杠,你說我們能在那吃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