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2月底的一天,我接到一個陌生的長途電話。電話那端的人問我是不是孫方遒,我回答說是的。那個人一聽興奮得不得了,自我介紹叫方向東,是青島市外經貿局的,請求我給他提供幫助。他好像生怕我掛斷電話,忙不迭地說出了緣由:
2003年底,他無意中看到一篇《中國功夫非洲行》的文章(刊登在《古今故事報》第471期,張芸編輯。文章大意是:在非洲修建鐵路的中國技術員李軍絲毫不會武功,卻帶出了一幫武藝高強的非洲徒弟),那篇文章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記住了作者孫方遒。幾天後,當他想找到那份報紙,卻怎麼也找不到了,並且還忘了那份報紙的報名。巧的是,2004年2月份,他在《青島晚報》的副刊上看到署名為“孫方遒”的文章《麻將出國》(該文的大意是:中國鐵路設計人員——作者的“表哥”,在非洲某國修建鐵路期間,教會該國人員打麻將,使麻將運動在該國得到了廣泛普及),大喜過望,向《青島晚報》編輯部打聽到我的電話號碼后,就冒昧地同我聯繫了。
方向東滔滔不絕地講了一大通后,才說出了真實意圖:那兩篇文章啟發了他開拓非洲市場的夢想,他既是麻壇高手,又是市散打冠軍,希望我能聯繫介紹文中的“李軍”,“表哥”,讓他前往非洲教武術、教打麻將賣麻將,狠狠地掘上一桶金。
我一聽幾乎要笑掉大牙,我是幹什麼的呢 編故事的唄,那兩篇文章都是虛構的呀,他怎麼就信以為真了呢 當然,文章也不是全無厘頭的。幾年前,在一次聚會上,朋友的朋友講述了他的一個朋友在非洲修建鐵路的情形,觸動了我的靈感,我調動自己對非洲的各種認識,敷陳演繹寫成了這兩個故事。面對他的請求,天性喜歡惡作劇的我,大言不慚地同意先同“李軍”、“表哥”聯繫試試看。方向東這個稀里糊塗的傢伙居然喜得不得了。
十來天後,方向東又打來電話,滿懷希望地詢問我聯繫的情況如何。我這才覺得玩笑開大了,可我又不願意就此罷手,吞吞吐吐地繼續哄他:“方先生,這幾天挺忙的,我還沒聯繫上呢,等幾天吧!”
為了使惡作劇看起來真像那麼回事,我搜腸刮肚地回憶,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好像是在非洲尼日利亞雅布利市修建鐵路;在網上搜索,是真有中國人在尼日利亞雅布利市修建鐵路,只是鐵路已修完,中國人已經回來了。
方向東第三次打來電話,我半真半假地告訴他:“李軍”和“表哥”已經離開了尼日利亞的雅布利,不過他們創辦的武術館還在,麻將館的生意也非常紅火。你盡可放心前去做生意,說不定真能掘出一桶金呢。
方向東信以為真,他對我連連感謝,還說,吃水不忘挖井人,自己要是在非洲發了財一定會報答我的。
我覺得惡作劇該到了停演的時候,於是趕緊掛斷了電話。為了使方向東不再找到心中有愧的我,我更換了電話號碼,還調換了單位!
三年多過去了,方向東再也沒有找我。今年5月,一封來自非洲尼日利亞的信件寄到我原工作單位,收到后我隱隱覺得不安,拆開后首先看落款,居然是“方向東”!我心想他在非洲一定被我害得悲慘萬分,簡直不敢讀下去。方向東在信中說:2004年他聽信我的“建議”,砸鍋賣鐵前往尼日利亞開拓市場,發現根本沒什麼武館和麻將館,這才明白上了大當。又想起《中國功夫非洲行》是刊登在《古今故事報》上的,擺明了就是一個故事,深悔自己的輕信與魯莽,對我恨得咬牙切齒。後來一想無顏回國,既來之則安之。經過認真考察,發現當地人竟真如兩篇故事所說,非常喜愛中國武術和麻將,當然更喜歡中國商品,於是就地一歪,一邊開武術館、麻將館,一邊做中非貿易,幾年下來真賺了不少錢,還當上了尼日利亞一家大公司的中國經濟問題顧問。7月初,21個非洲國家工商會負責人將來到武漢,參加中非工商界(武漢)合作洽談會(詳見7月5日《長江日報》第3版),他將隨行,希望到時候能夠拜見我。
我既慚愧萬分又得意不已,當然我還害怕這是一個圈套。托在市外辦工作的朋友一打聽,真有這麼個洽談會於7月2日-3日在漢舉辦,尼日利亞代表團中真有一個叫“方向東”的中國人,頭銜是“經濟顧問”,我這才放了心。
7月2日早晨,方向東一到武漢就給我打來電話,說晚上無論如何要聚一聚。當天晚上,湖北省政府、武漢市政府在漢口香格里拉大酒店舉行盛大的晚宴招待非洲客人,晚宴後方向東又要談生意,直忙到11點多才有空。我在吉慶街大排檔“芳芳菜館”的豪華包房裡接待了他。
方向東帶來了一大堆禮品,他一見着我,就緊緊地握着我的手不停地說“謝謝,謝謝”,還說當初自己在青島市外貿局過得很不如意,沒想到誤打誤撞在非洲混出了個人樣,還真多虧了我呢!從未謀面的我們一見如故,神吹海喝。我三年來一直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