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早上七點,黃康打電話給公司里的哥們於虎,說有點事要麻煩他,叫他到他家裡來一趟。於虎過來了,問什麼事,黃康指着桌子上的一團紅布卷說:“這是一個紅幅,等下你幫我把它從電力大酒店的樓頂上掛下來,怎麼樣?”
“這是啥玩藝?”於虎瞄了一眼紅布,上前就要打開。黃康慌忙把他拉住了,說:“不不不!等會打開了你自然會知道,現在不能看!”
於虎笑了笑說:“我猜出來了!你肯定是幫人拉廣告,不錯,是個掙錢的門道!可實話跟你說,你這忙,我幫不了!”於虎說完就要走。
於虎平時開口三句不離錢字,幹什麼事都先問給多少錢,現在肯定也是想跟他拿報酬,才故意這樣說的。黃康想到這裡,掏出五十塊錢塞給於虎,說:“我當然不會白麻煩你!這是五十塊錢酬金,怎麼樣?”
於虎趕緊把錢還給他,說:“不是錢的問題,你不知道,我有恐高症!別說上這十七層的電力大酒店樓頂幫你拉紅幅,就是換個燈管我都不敢啊!不信你問問我們公司的人!”於虎接著說,以前他曾經干過清洗高樓外牆的活,在一次高空作業時,一個夥伴出了事故,從15層高的樓上摔下死了。親眼目睹了這個恐怖場面的他從此患上了恐高症,三米高的地方往下望都要哆嗦半天。
原來如此,上次黃康從外面回到公司,看到藍薇依站在人字梯上換辦公室里的燈管,而於虎則站在梯子下面給她遞工具。當時他還以為於虎故意跟藍薇依開玩笑,逼她做這種本來是男人乾的事情呢!
於虎接着對黃康說他還有點事,走了。
於虎幫不上忙,黃康想不到再找誰,想了想決定自己干。扛着那團水桶般粗的紅布捲來到電力大酒店的樓頂上。電力大酒店原先整棟樓都做旅客住房,但後來因為客源少,電力公司就把十樓以下的樓房給職工住,十一樓以上的照舊當客房使用。這棟樓不是本市最高的,但為了吸引旅客入住,酒店允許旅客到樓頂上觀光,因此黃康有機會把這棟樓當成拉紅幅的場所。
今天是星期天。每個星期天的早上,藍薇依都會來這棟樓下面的早餐店吃早餐。不一會兒,藍薇依果然裊裊娜娜地走過來了。事不宜遲,黃康把一頭早已系在樓頂圍欄上的布卷朝外一扔,紅布卷便急速地往下滾去。忽聽得當的一聲悶響,黃康伸頭往下一看,嚇了一跳,原來布卷捲軸的一頭不偏不倚插進了十四層外牆的空調架里,布卷停住了。從樓上看下去,看不到紅幅展開的部分,也不知道展開的部分是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紅幅沒有完全展開。
完了,這下糟了!黃康一邊看着婷婷走來的藍薇依,一邊趕緊把布卷往回拉,可卡得太緊了,無論如何拉不動。黃康正急得滿頭汗,忽聽得背後一聲嬌喝:“好啊!原來是你!黃康,你為什麼罵我?”
黃康回頭一看,原來背後站着的正是藍薇依。黃康說:“我沒罵你啊。我,我……”,“我”了半天沒說出來。藍薇依說你還狡辯,拉着黃康到樓下,說:“還說不是罵我!你自己看看吧!你寫的是什麼?”黃康一看頭大了,原來紅布上展開部分上面的字是:“藍薇依,你是個賊”。
此時樓下已聚集了許多人,都指着這個紅幅議論紛紛:“原來是罵賊的!我還以為是什麼廣告呢!”
“看這個名字,八成還是個女賊呢!”……
藍薇依滿臉漲紅,胸脯一起一伏,說:“黃康,你不恢復我的名譽!我跟你沒完!”
黃康看她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知道這事鬧大了,結結巴巴向眾人解釋:“大家誤會了!她不是賊!是我,是我,哎呀,怎麼說呢?算了,說了你們也不相信,你們等着吧,等我上去把布卷打開,你們就知道了!”
話雖這麼說,可黃康從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疼愛他的父母恨不得連衣襟都有人幫他提着。這種高危險的高空作業,黃康別說干過,就是見也沒見過呀,所以當黃康去體育商店買了登山器材,來到樓頂,兩腿卻篩糠似地抖個不住,慌得連登山索也不知道怎麼綁到身上,更別說下樓去了。黃康正猶豫不決時,看見樓下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忽然靈機一動,樂了:這事我幹不了,出錢找人干還不行嗎?
想到這裡,黃康回到樓下,掏出五百塊錢,對眾人說誰願從樓頂下來把紅幅打開,這錢就給他。
“不,至少五千塊!”一個光頭嘻皮笑臉說道:“告訴你我是樓宇清潔公司的,如果是擦幾隻窗子,五百塊夠了,可你這個不一樣,你不是想向這位姑娘證明你不是罵她嗎?這可是事關你在這位姑娘心目中地位的大事,怎麼樣,五千塊,不高吧?”
“對對對!我們這是拿生命去幫你證明清白,沒有五千塊絕對不能幹!”
“照我說,一萬都便宜!”
眾人議論紛紛,似乎結成了一個同盟。
媽呀!自己工資不高,平時花錢又大手大腳,參加工作一年多,存摺里只有一千塊,去哪要五千塊啊。
黃康正撓頭呢,忽然藍薇依一聲驚叫:“天呀!這不是於虎嗎?他不是有恐高症嗎?”黃康抬頭一看,也嚇了一跳,原來十四樓紅幅卡住的位置上,蜘蛛一樣吊著一個人,而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於虎。
“怎麼,你不是有恐高症嗎?”黃康趕緊撥了於虎的手機,問。
“是的!我總不能老是恐高啊!”於虎像閑庭信步似地在空中吊著,一手拿着手機回答:“今天這裡八樓的住戶找人清潔,不知道我有恐高症就找到了我。我想到中醫上的以毒攻毒,就想說不定只有重操舊業,才能治好恐高症,所以就答應了。結果我綁好吊索,眼一閉往下一滑,睜眼一看,果然怕高的感覺全沒有了!怎麼樣?這個紅幅是你放的吧?”
黃康一聽簡直樂歪了,說:“你別明知故問了!趕快幫我把紅幅打開,回頭我請你吃滿漢全席!”
“滿漢全席就不稀罕了!可你總得出點血,才能記住教訓,做事情別太毛手毛腳!怎麼樣?”於虎漫不經心地笑道。
黃康一聽明白了,於虎這是想要報酬,真是人心不古,平時這麼要好的哥們竟然在這個時候跟自己談交易,黃康皺了一下眉,說:“好吧!我給你五百,行了吧?”
黃康本來以為於虎肯定會還價的,到時他再加價,沒想於虎像被火燎着了似地忙不迭回答:“不!不!不!五百太高了!我只是要讓你記住教訓而已,你給個兩百就行!多於兩百我就不幫你了!”
“好!聽你的!”黃康說。
於虎不再多說,伸手一撥,再一放,紅幅滾落,上面的字這下全出來了。藍薇依一看,臉頰便像綻放的桃花一樣騰起一片菲紅。原來整句話是:“藍薇依,你是個賊,你把黃康的心偷走了!”
黃康看着藍薇依的眼睛,笑說:“我說我沒罵你,這下相信了吧?”
藍薇依紅了半天臉,囁嚅着說了句“謝謝!”,轉身走了。
有句話說一個女人的臉紅勝過一千句話。黃康覺得這下有戲了。第二天他就找到藍薇依,直截了當地說:“小藍,反正我的心思你也明白了!我就不多說了,我想今晚請你去‘月亮村’茶莊喝咖啡,可以嗎?”
沒想藍薇依也直截了當地回答:“不可以!因為我剛好也約了人在‘月亮村’!”
黃康一聽非常失落,失魂落魄地熬到晚上,鬼使神差似地竟然也去了“月亮村”。他想看看藍薇依到底約的是誰。黃康這一看就直抽冷氣,因為藍薇依約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於虎。
茶莊里燈光幽暗,黃康找了個背向他們的位置坐下了,一邊低頭喝咖啡,一邊豎著耳朵聽他們說什麼。
“你說,你為什麼為了兩百塊錢就敢下樓了?你原來的恐高症可是很厲害的!”不一會聽見藍薇依問。
“我不跟你說了嗎?我這是以毒攻毒,不這樣哪能治好我的病!”於虎說。
“又來騙我!”藍薇依說,“我告訴你,八樓的住戶是我朋友家的,我剛問過她了,她昨天根本沒有請人擦窗!”
“呵呵!你都查得這麼仔細了,看來我只好從實招來了!”於虎笑着說。
黃康這才知道,原來於虎昨天並不是被人請去擦窗才下樓的,真實的情況是:於虎去年在網上發現了一個由一位叫坤叔的老闆發起的“坤叔愛心助學團隊”之後,被他們的愛心所打動,就參與進去了,並與一位邊遠山區的貧團兒童結成了幫扶對象,每個月給他兩百塊錢,供他學習生活,直到他大學畢業。昨天正是約定的寄錢時間,可在去郵局寄錢的路上錢被偷走了,想回來找黃康借錢時剛好看到黃康跟人討價還價,因為擔心寄錢晚了會使小孩起疑心,影響孩子,加上他也想以毒攻毒治好他的恐高症,於是就先斬後奏從樓上下來了,目的只是想跟黃康要兩百塊錢救急。
黃康聽到這裡,頭也不敢抬,悄悄站起身就走。
黃康第二天就找到於虎,說他也要參加“坤叔愛心助學團”。他知道如果他不這樣做,藍薇依肯定不可能成為他的愛人,因為藍薇依就是一個被不知名的愛心人士供給學費,才讀到大學以至有今天的鄉村貧困女孩。他如果不參加愛心助學,藍薇依遲早會成為於虎的人。
後來呢,事情就簡單了,藍薇依嫁給了黃康,在婚禮上,有人提起了這場紅幅示愛的事,問他們倆的愛情是不是從那時開始的?黃康聽了答非所問,說:“這樣求愛,實在太無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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