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早晨,小說家正悠閑地將身子拉長了放到躺椅上,聽着收音機里毫無隱喻的謊言。那些鑲嵌於收音機里閃爍着珍珠般晶瑩光澤的語氣帶着潮濕的沉重,啪啪地砸進小說家的耳朵里。小說家闔上眼睛,在腦海中構思着這種甜美的聲音背後所可能隱藏的女人的模型。比如一隻白天鵝的形態。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一定不是妻子的形狀。(小說家在內心裡早已把妻子比作一隻胖墩墩的鴨子。)
歡迎收聽呱呱這聲,下面是早間新聞時間:“據悉,我站記者昨天在附近嘎嘎村發現了一隻巨型鴨子,其身高可達120厘米,若將其脖子拉長,整個身體可達到170厘米。體重……啪……”小說家感到奇怪,“啪”好像不是什麼重量單位啊?“體重啪”會是多重呢,像妻子一樣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你這個大廢物,整天就知道聽個破收音機。)“這聲音多像妻子的啊!”小說家閉着眼睛想,“難道他們發現了妻子?”想到這裡小說家突然笑了起來。他的腦海里此時出現了一個有趣是場面:刺眼的天光下,記者冒着烈日,頭頂白帽子,鼻樑上舉着一副墨鏡,手握一支銀光閃閃的鋼槍指着一隻碩大的黑鴨子。記者問:“打擾一下,我的呱呱電台派來的記者,想給您做個專訪,不知道我們是否有這個榮幸對您進行一些必要的了解,做一些詳細的報道?”鴨子說:“嘎嘎嘎嘎。”(當然可以。)記者問:“您的身高比其他的同伴都要高許多,你是如何取得並保持這種優勢的?”鴨子說:“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吃唄,吃唄,狠狠地吃唄。)記者問:“那請問在這樣的飢荒的年代里,您是用什麼方法為自己獲得足夠的食物的呢?”鴨子說:“嘎嘎,嘎嘎。”(搶唄,搶唄。)記者說:“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您的意思是:越吃得多就越強壯,越強壯就越搶得到更多的食物?”鴨子說:“嘎嘎,嘎嘎。”記者問:“那請問,我們可以對您的體重作個詳細的了解么?”鴨子說:“啪……”(這似乎不像鴨子叫?是槍聲?)小說家虛構的場景到這裡被一個不倫不類的‘啪’字給切斷了。這讓他感到無比沮喪。在這一特別的瞬間,小說家只想站起身來,走出這個逼仄得可怕的書房。這是導致他無法展開想象的根本原因。當然,至少他是這樣認為的。
陽光絢爛,乾燥的水池裡,許多疲憊的噴嘴無力地仰躺在那裡,不遠處是一座怪異的圓形建築,旁邊還有一座象徵性的僅是作為參照物存在的樓房,顯得破敗不堪,卻正以一種搖搖欲傾的姿勢,每天從這邊路上的行人逼壓過來一點。坍塌似乎已經成了必然,現在僅僅需要的是一個未知長短的過程。小說家喜歡把這兩座建築比作:人類的文明史和戰爭史。而另一側則是空曠得令人沮喪的廣場。一條光亮的柏油路象道深邃的裂谷一樣把廣場和城市繁華的擁擠隔開。“這是一個有趣的姿勢。”小說家想。然後,快步走過斑馬線向著那幢哥特式的高大建築走去。然而,他並沒有走進去,只是沿着筆直高聳的圍牆漫步,一副悠閑的樣子,當他走到圍牆的那個缺口處時,他停了下來,環顧周遭,空無一人。他才放心地闔上眼睛,暗暗作起了禱告。整個過程還不到三分鐘。禱告完畢,小說家迅速轉身沿着來時的路返回。小說家邊走邊想着那個陌生人的問題:“你為什麼害怕站在高大的建築物之下?”“因為,它的高大容易給我構成強大的壓力。並且高大也是造成我認為它不夠安全的主要原因。”小說家這樣想着快步來到診所。診所就在那幢座高大的樓房的最底層。小說家最討厭這一樓的位置,整幢樓的壓力都加在這一層上,令人窒息。這樣的樓層會讓小說家極其的不舒服。他喜歡住在高處,最好的一幢樓的頂層。這可以構成他無比輕鬆的心情。並時刻能夠感覺到自身的喲月所在。
小說家走進那道象是被擠壓得有些扁平的門。“我來取葯。”小說家故意把聲音放得很大。因為,醫生此時正在病床上和一個漂亮的女人聊天。他似乎根本就不願意終止他的談話,更不情願在這樣的時刻抽出身來。於是說:“我已經配好了。就在我的辦公桌上,你自己去取吧!”說完便繼續和女人快活地聊了起來。小說家從鼻孔里吹出兩根白色的柱狀氣體,吧唧了一下嘴。走到辦公桌前。抽屜正在那裡大張着嘴巴。小說家在取葯時注意到抽屜里那張奇特的照片,整個畫面只有一隻裸體的鴨子。沒有任何背景,象是在一張潔白的病床上躺着一樣。小說家覺得那隻鴨子的姿態好熟悉。但卻一時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見過。他把那隻鴨子迅速地抓在手裡,塞進褲袋。鴨子被弄醒嘎嘎直叫。小說家趕忙用手掐住它的脖子,用另一隻手提起葯,快步走出診所。小說家在陽光下仔細地打量着那隻鴨子。最後發現它和家裡那只有許多相似之處,比如:它走起路來笨拙滑稽的樣子,還有說話時的語調和姿勢。但這又怎麼樣呢?這頂多可以說明他的那隻鴨子已經不再專屬於他。這讓他感到無比的沮喪,本想回家的他突然覺得那是一片恐怖之地。於是,決定先不回去。他沿着公路邊那根筆直的線條走了起來。
最後,他來到城市的中央花園裡找了張石椅將身子擺放到上面。沮喪之情依舊在他的身體里肆意蔓延,讓他原本飢餓的身軀更加空虛,那種乏力的惰性感染着他,讓他感到自己的身體正以一種無法估量的速度在無底黢黑的深淵裡下墜。他慢慢地闔上眼睛。開始構思他以為可能存在的一切情節:
情節一:小說家象記者一樣舉起槍,把鴨子和男人給啪啪了。然後去找白天鵝說,自己是殺人犯,並願意接受他們電台的任意形式的採訪。他再把他殺鴨子和男人的過程稍作加工,描述出來,昭示天下,他並不是個懦弱的男人,能夠用武器來維護自己的尊嚴。附加情節是:那隻白天鵝最終愛上了他。
情節二:小說家捉姦在床,男人和鴨子雙雙跪地求饒。男人說,下輩子我做牛做馬也要還你這個人情。鴨子嘎嘎地哭着說,我對不住你,你把我打死吧,我毫無怨言。然後,小說家大度地揮了揮手說:算了。看在你們虔誠懺悔的份上。
情節三:小說家給那個男人送去一隻焦糊的烤鴨,男人當場就被嚇得暈菜了。以後再見到小說家都要顫抖着手翹起大拇指說:這裡就他是個真男人。
……天色漸晚,倦怠的黃昏,小說家在湖邊落寞地徘徊,心裡感到一種充滿飢餓和慾望的痛楚,象無數腫脹的水蛭在他布滿小孔的皮膚上放肆地叮咬着。這樣的時刻,心情再也不願接受他充滿虛擬語氣的饋贈。蛐蛐正在草叢裡不厭其煩地哼着那隻單調得可怕的曲子。這讓小說家愈加沮喪了起來。於是破口大罵:“你這淫婦,被人家誘姦了還在那裡哼曲子。”蛐蛐根本就不理睬他。依舊不緊不慢地哼着。罵人者的痛苦莫過於此,人家毫不在乎。這讓小說家很惱火,他假裝去草叢裡撒尿,想藉此把那隻可惡的蛐蛐踩死。可他根本就找不到蛐蛐此時所處了確切位置。只能抱着中彩的心態,踏入那片不算茂盛的草坪。並故意縮短每一步的長度,以此來增大踩中的概率。“嘿嘿……”蛐蛐的歌聲里多了幾分嘲笑。這讓小說家更加堅定了踩死它的決心。並急迫地在草坪上來回走動。直到蛐蛐的聲音完全變成了嘲諷,小說家還是沒能踩到它,卻把自己搞得精疲力盡。最後懊惱地癱坐到地上。夜幕降臨,螢火蟲從地上升了起來。無數的昆蟲擠滿了湖邊逼仄的小徑。小說家有氣無力地聽着他們的討論。一條蜉蝣抖了抖身上的水珠說:“給你們講個笑話,那天螻蛄回家的時候恰好遇上了妻子和另一隻螻蛄在偷情,螻蛄尷尬地說:‘你們慢慢做,好好弄個優良品種出來,我去給你們做飯……。’”而那隻蟈蟈象用唱歌一樣的語調說:“我見過的那個更有趣,水螅的妻子和情夫正在尋歡的時候,水螅不得不在旁邊做觀眾。有時還得幫忙打理些其他的事。”……蚊子高聲說:“作為一個男人,他的妻子能夠偷情這應該是他的驕傲。”水蛭說:“哈,我見到過的那個更有趣。有一天,我看見一隻鴨子正在和它的情人行房,他的丈夫剛好在這時回家,看到了這一幕,可他卻……”小說家厭煩你站起身走上小徑,故意踩死了幾隻昆蟲。然後滿意地走出了中央公園。跟着影子走,費了很大勁才回到自家的門口。他卻發現這樣的場景對他來說太陌生了。往常的這個時候,他一定還在這個城市的某個咖啡館里安靜地坐着。對面有個女人,她不停地說著自己是如何如何地仰慕小說家的名聲。並不無暗示地說,如果小說家還沒結婚的話,她甚至願意嫁給他。小說家非常喜歡這樣的場面。有時他為了顯示一下自己的優越,便仔細地把當時的場景描述給妻子聽。以證明自己並不是一個找不到女人的卑劣男人,而是不願意背叛她,並不時在其中穿插一些暗示的句子。使妻子可以從他的語氣里隱約聽出“你最好還是對我好一點,否則我會讓你馬上滾蛋。”的威脅。小說家象小偷一樣悄悄潛進屋裡,卻發現一件白大褂已經佔去了自己掛衣服的位置,他試圖打開卧室的門,可是徒勞門被反鎖了。也就是說,此時他手裡這串閃爍着金屬光澤的東西已經毫無用武之地了。“你們在裡面做什麼呢?”小說家用顫抖的聲音問。“我來找我的鴨子。它今天上午丟失了。”一個粗野的男人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好啊!來搞我的女人還振振有辭地說來找自己的鴨子,似乎我倒一點份也沒有了?”小說家恨恨地想。之後卻感覺自己象一隻泄了氣的氣球一樣癟了下去。突然對眼前這道門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恐懼。此時他希望它打開,他可以捉姦在床,又害怕它的打開會讓自己看到一個真實的場面,這樣會使他以後再也不能對這件事進行虛構和假設。並且,門口見到的場面也肯定是令人尷尬不堪的。於是,他鬼使神差,不由自主地跑下樓去。在樓梯的盡頭扶着欄杆咻咻地大口喘氣。沮喪得只想哭泣。他從褲袋裡掏出那隻鴨子摔到地上,上前一步加了兩腳。踩得鴨子在那裡嘎嘎直叫。然後徑直地出了門。“虛構的。虛構的。他媽的都是虛構的。”小說家邊走邊想和一個酒鬼撞了個滿懷。“你瞎啦?”那個鬍子拉渣的酒鬼罵道。“我老婆被人搞了。”小說家沮喪地說。“哈哈哈。是男人都要遇上這樣的事兒,不是你的被別人搞就是別人的被你搞,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啦。走吧,兄弟咱們喝酒去別想這麼多繁雜的事,毫無意義。”酒鬼大笑着說。小說家本不想去,可腳卻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來兄弟乾杯,為我們的相遇乾杯。”在酒鬼凌亂、充滿腥臭的的屋裡,酒鬼舉杯高興地說。淆惑家嘿嘿地舉起杯子,一仰頭把一整杯都灌了下去。“兄弟,感覺如何?是不是爽多了?”酒鬼微笑着問。“他媽的,果然很爽。”小說家說著將舌頭伸出把臉上的幾隻跳蚤裹進嘴裡。“要是有隻烤鴨就好了。”他接著說。“好主意。”酒鬼說,“咱們現在就才湖去弄兩隻來。”小說家和酒鬼來到街上,微弱的光線里他們的臉象來塊被燒得通紅的鐵。他們搖搖晃晃地並肩走着,走了不遠就看到了一隻白鶴。酒鬼見了便問:“那是什麼呢?”“女人?”小說家說。酒鬼習慣性地打起了口哨。“你們有樹枝嗎?”白鶴問。“有!”他們興奮地答道。“那你們誰願意為我搔癢呢?”“我願意。”他們異口同聲地說。酒鬼快速地從身上抽出樹枝,開始專心致志地為白鶴搔癢。直到搔得酒鬼自己也全身匱乏,幾近崩潰,還是沒有搔到白鶴的癢處。“看我的。”小說家說著也從身上抽出根樹枝在白鶴的頂上搔了起來,沒幾下,白鶴就唱起了快活的歌。“真有你的兄弟!”酒鬼在一旁尷尬地笑着說。正當小說家幹得起勁的時候,路邊卻湧來了一大批昆蟲,形態各異讓小說家看得眼花繚亂。“他不但殺死了我們的兄弟還搞了我們的女人。我們決不能饒了他。”一隻帶頭的蟈蟈說。其他的昆蟲紛紛舉拳應和高呼:“打死他!”小說家一驚,樹枝便掉到了地上。酒鬼說:“不怕,跟我來。”於是,小說家緊跟着酒鬼逃出昆蟲群的包圍。當他們躲到一片陰暗的牆角時,幾個打扮怪異的人手裡玩着刀子向他們走了過來。酒鬼很快從身上搜出一支手槍遞給小說家,然後退到小說家的身後。小說家毫無意識地接過槍。這東西的溫度讓他有些激動,顫抖着嘴唇緩緩地舉起槍。可那幾個人根本就不把小說家的槍放在眼裡,或者說在他們的眼裡那不過是一支玩具槍罷了。當想到玩具槍這幾個字時,小說家感覺自己的脊背在不停地冒稀汗。如果這真是一支玩具槍,那麼自己肯定是死定了。他本想起手來,把槍舉向天空試一下這槍的真實性。可此時,他只感覺自己整個人都麻木僵硬了。只能直直地停留在那裡保持在和這個姿勢。那群人的頭頭來到小說家面前,他甚至還幫小說家將槍口對準自己的腦袋。嘴裡囂張地叫道:“有種你開槍啊!他媽的,有種你開槍啊!”小說家緊閉着眼睛。首先閃現在他腦海里的是一片鮮艷的紅色。接着那個可惡的頭目絕望地倒在血泊中,其他的幾個看到這樣的情景紛紛撒腿逃跑。而另一種可能則是,小說家將槍抬起來,扣動扳機,槍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后,這些流氓終於知道他手裡拿着的是真傢伙而不是玩具,紛紛作鳥散狀。當然,相較之下,小說家更希望出現的是第二種假設。這樣會減少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可當那個頭目再次叫囂着要他開槍的時,他一激動食指不由自主地扣動了扳機。於是,第一種假設的場面出現了。“事實上,我們總是事與願違。”小說家閉着眼睛悲傷地想。“好好好!兄弟果然是個敢做敢為的人。”酒鬼拍着掌高興地說。“現在還了。不用我們動手他也沒幾天活頭了。”一隻昆蟲高興地說。“沒事。他們都是我的仇人,死了活該。”酒鬼忍不住喜悅地說。“可……”小說家昏了過去。
……這樣的日子對於人們來說,確實是有趣的。即使這裡幾乎每天都要審判些犯人。可他們還是能對每一次審判都保留一定的新鮮感。並且這次審判的是一個善於虛構的小說家,而非普通犯人。法庭里顯然比平時熱鬧了許多。這也讓法官和律師們感到無比的興奮。小說家絕望地站在被告席上,而不遠處就是那個酒鬼,他此時正快樂地站在原告席上。他微微地向小說家點了點頭算是問好。小說家也不由自主地向他點了幾下頭。然後扭過頭把視線移動到觀眾們那邊。水蛭來了,蟈蟈來了,白鶴來了,穿着時尚的鴨子來了,戴着墨鏡的流氓也來了。此外還有許多的記者和鄰居。座無虛席。甚至還有些沒有搶到座位的人此時正嚴肅地站在大廳的入口處。他們的目光里充滿了期望。他們盼望着小說家能夠別出心裁地虛構出一些新鮮的花樣來。“我覺得被告應該被判於死刑。”那隻白色的獅子說,下面闃然無聲大家屏住呼吸,等待着下句。“因為……,因為,據他的鄰居反映,他這個人已經完全喪失了良知,看見自己的老婆偷情公然不聞不問,出去就給另一個女人搔癢。這還不說,被告甚至公然和他妻子的情人是一對非常親密的朋友。對於這一點,我們應該給予非常肯定的懷疑。這其中是否摻雜着被告人的教唆和強迫,這點上我們應該給予關注。我們不能容忍這樣一個完全喪失良知的人和我們共同生活在一個空間里。”觀眾們開始騷動了起來,有人使勁地鼓掌。法官費了很大勁才使激動的觀眾安靜下來。“我們是自願的。”那隻鴨子站起來說。“這怎麼可能,這簡直是太荒唐啦。可見證人不願按事實向我們提供證據,有包庇犯人之嫌。應當負起一定的法律責任。”另一隻獅子站起身來對在和法官說。“她作為被告人的妻子,如果得不到被告人的允許,那麼別人是不可能對她實施使用權的。這就是說,被告人在很大程度上已經把自己對妻子的使用權已經部分轉讓給他妻子的情夫——被告人親密的朋友。從而我們可以肯定我們對被告人的懷疑是正確的。”“還有,我這裡有大量的可以證明被告是個精神不正常的傢伙,甚至還有性虐待趨向的證據。”又一隻獅子站起來,他從公文包里取出一沓被寫得密密麻麻地文件。我甚至還可以讀幾條以證明我的判斷不錯。
“一、被告人每天清晨都要聽收音機;二、被告人內天都要去診所取葯;三、被告人每天都要對着他家園子里的那棵高大的梧桐樹撒尿。以上資料由被告人的親密鄰居提供,並保證其存在的真實性。……”眾人一片嘩然,秩序頓亂,無法控制。很久才平息下來。
“下面,我們請原告,講述他當時目睹的情景。”一隻獅子對着酒鬼說。“我可以肯定,他當時用一支槍把死者打倒在地,……”酒鬼認真地描述了當時的情景。“請問被告,你認為原告說的有什麼地方不是事實嗎?”
“沒有。”小說家說完,開始構思可能出現的情景:一、自己被槍決。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二、自己被槍決。
1、因為自己踩過許多昆蟲;2、對在就的妻子偷情的事,熟視無睹;3、在公眾場合公然給一隻不是自己妻子的白鶴搔癢。然而,並非如此。雖然小說家最終確實是被判處了槍決,但原因是:他和自己妻子的情夫是親密的朋友。這樣的理由讓小說家很不滿意,他想為自己辯護,他寧願是個殺人犯,他寧願做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要遠比這個荒唐的理由有意義得多。可是,沒用。他也只是想想而已。小說家依舊被押回牢房。“虛構的。虛構的。他媽的這一切都是鬚根的。”小說家沮喪得哭了。他後悔自己沒有在法庭上顯示一下自己的能耐,他後悔自己沒有在法庭上用他天才般的虛構為自己解脫罪名。沒有用那些奇思妙想把那些獅子們搞糊塗。沒有來得及為自己大聲辯護,整個過程就這樣渾渾噩噩地結束了。沒有……還有……。“哎,算了。”小說家想,“還是想想以後可能出現的結局吧!”
結局一、在槍決時,槍打歪了,子彈從自己的身邊嗖地飛了出去。沒中。而這支槍里剛好只有一顆子彈,於是槍決無法進行,法官只好宣布釋放犯人。
結局二、在槍決那天所有用於槍決的槍支都神秘失蹤了。他們無法對犯人實施槍決宣布釋放。
結局三、世界大戰爆發,全國一片混亂,小說家乘機逃跑。結局四、獅子們突然起了悲憫之心,答應拯救自己。最終自己被無罪釋放。結局五、一顆冰冷的子彈橫穿過自己的身子后,自己再也無法虛構現實中的生活了。……想到這裡他沮喪得只想哭泣。現在他只能用“如果沒有……那麼……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然而,他更加希望的是第六種情況出現——這一切僅僅是虛構的,所有的場景都是自己虛構的小說,而自己只是生活在其中而已。可還沒等小說家把自己所有可能存在的事件都虛構完畢,小說家已經被宣告,他最後的三天光陰結束了。“每一張臉都是虛構而快活的。”小說家環顧了周遭。然後絕望地閉上眼睛想,“你們笑吧!以後再也沒有人能夠給你們虛構生活了。你們將生活在現在真實的殘酷里。”“啪……”小說家只感到脊背一涼,象是有陣冷風吹過一樣。“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聽吧聽吧,讓你聽個夠。)
小說家眯起眼,只見妻子搖擺着她驕傲的屁股挪出了他的書房。……歡迎收聽呱呱之聲,下面是一則我站剛剛接到的緊急通告:近日,我市發現了一批色情為主要誘惑手段的犯罪團伙,專門騙取我市一些感情失落的青年,獲得錢財並直接致使這些青年犯罪。不日卻出現了一件令人震驚的事:在我市南部一偏僻的小巷裡,這一團伙的頭目被人用槍當場擊斃,據一目擊者稱,當時他正打算去街上買只烤鴨,卻……啪……小說家站起身關了收音機,出了書房。對着妻子說:“我該去取葯了。”說完便下了樓。徑直地來到那棵高大的梧桐樹下拉開褲子舒舒服服地撒了泡尿。然後消失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