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金花原名傅彩雲,祖籍安徽,為清末蘇州名妓。十三歲時依其姐居住上海,名噪一時。蘇州原有名妓叫金花,傅彩雲在蘇州為妓后,因妙齡而貌美,故獲“賽金花”之稱。因其先後賣身於趙、魏兩家,故又有“趙靈飛”和“魏趙靈飛”兩個別名。
光緒年間,兵部左侍郎、史學家洪鈞將出使德國,而其夫人系一纏足老嫗,不便偕同前往。幕僚為諂諛上司以求擢升,遂暗同洪鈞下蘇州妓院“叫條子”(舊時稱嫖客指名某妓女喝茶或住宿)。賽金花接客后,洪鈞見其形貌嬌嬈,頓生愛戀之意;幕僚遂收集重金贖賽金花為洪鈞小妾。
賽金花隨從洪鈞出使德國,駐柏林長達四年之久,因而會講一口流利的德語。據說,賽金花有次乘敞篷馬車外出遊玩,行至途中馬驚奔騰不已,幸遇德國上尉瓦德西奮力攔截,方得脫險,賽金花見瓦德西英俊瀟洒,感激之餘且動愛慕之心,瓦德西亦被賽金花的溫情俏麗所迷戀。數日後,瓦德西特地攜鮮花到洪鈞官邸拜會賽金花,自此交往頻繁,感情日密。洪鈞由於老邁,房班早非所能,賽金花遂與書童通姦,而身居要職、名聲顯赫的洪鈞,很長一段時間竟被蒙在鼓裡。1893年洪鈞去世,洪夫人分給賽金花一筆巨款,並正告其遷居,以後不得再入家門,以免辱沒洪家名譽。賽金花旋赴上海重張艷幟,數年後又返回北京,移幟在韓家潭(地址在宣武區大柵欄迤西)繼續為妓。
1900年(光緒二十六年)8月14日清晨,英、美、德、法、俄、日、意、奧八國的侵華聯軍攻陷北京,這些標榜為世界上“最文明的人”,殺人縱火、姦淫虜掠,所到之處十室九空,屍積如山、血流成河,大家閨秀與小家碧玉為堅守貞操而懸樑墜井者不計其數。十餘年前的德國陸軍上尉瓦德西,如今已為陸軍元帥,並被推為聯軍總司令來華,在天壇齋官內就職后,經常騎馬巡城。一日瓦德西正在德國所管轄的南城一帶巡查,邂逅賽金花,舊雨重逢,仍稱呼其為“洪夫人”。賽金花以德語同瓦德西互通款曲,而後跨馬並邀,略無顧忌。消息傳開后,南城商賈為保其財產與女眷免遭禍患,紛紛求救於賽金花。賽金花因曾目睹浩劫之慘狀,已有惻隱之心,於是欣然允諾,幾次前往西苑儀鸞殿瓦德西住所,要求其約束部隊,勿再奸淫擄掠。瓦德西愛屋及烏,言聽計從,因而使南城及其他管轄區內諸多商賈保全性命財產,許多婦女亦免遭姦淫。賽金花這一功德,在上世紀三十年代南北各家報紙上皆有記載,現代文學家劉半農與其學生所撰的《賽金花本事》亦有記述。
1901年9月7日,清政府被迫簽訂喪權辱國的《辛丑條約》后,八國聯軍除一部分留駐京津、津渝鐵路外,其餘全部撤兵回國。此時賽金花,既是娼妓又是鴇母。不久因毆殺一名妓女而遭監禁,由於行重賄從中斡旋,始被遣送原籍。
賽金花雖未在這場官司中喪命,但妓女生涯從此告終。這位習慣於紙醉金迷的名妓,忍受不了還鄉的寂寞,於是復去上海嫁紳士魏斯靈為妾,但婚後兩年便孀居,因受魏夫人排斥而再回北京,定居天橋居仁里16號。
賽金花始居天橋時,已年過四旬,頹唐衰颯,看破紅塵,遂信奉佛教,門前冷落,生活清苦。據昔日中國佛學院院醫徐佛垣生前回憶,賽金花居天橋十八年來,深居簡出,幾不與世人相通;偶爾接待德國、日本的外國人來訪,以所得之援助維持生活。每“出馬”(中醫術語,即出診)為之診病,察其貌,肌膚日益憔悴,神態戚戚,且沉默寡言。
1936年11月,賽金花病卒於天橋寓所,年六十四。賽金花死於凌晨四時,其女傭顧媽痛哭不已,外面五區署巡官普玉巡邏時聞聲而入,見停屍於床,燃“倒頭燈”(舊時人死亡後為其所點的油燈)一盞,凄涼萬分。普玉因對新聞報道頗感興趣,遂立即電話通知《立言報》(地址在今宣武區椿樹上三條28號)社會新聞編輯吳宗詁,令其採訪。一代名妓之死,在當時的社會無疑是一條重大的新聞,吳氏為在當日報紙上發出這條獨家新聞,立即停機改版,同時派人在宣武門外南柳巷永興寺報市貼出“賽金花今晨逝世,詳情請看今天‘《立言報》’的廣告。”這一天,《立言報》的銷售額竟然創造歷史最高紀錄,而北京其他各家報紙銷售寥寥,編輯與記者無不望洋興嘆。裝殮賽金花之“杉木十三圓”棺木,系由新聞界前輩吳宗詁從宣武門外梁家園鶴年長棺材鋪賒購,棺材鋪掌柜念賽金花當年曾敷助北京黎民,特以半價優待。
倡議將賽金花葬於陶然亭者,是北京史及民俗專家張次溪,並請齊白石代寫墓碑。當時,爭先欲為賽金花書寫墓碑者有清末翰林張海若、沈元潛,書法家邵章、張伯英,書刻家壽石工,封竹家張志漁,幫印家吳迪生等人,大有群雄紛爭、當仁不讓之勢。然而,諸多名士皆未如願以償。活躍於政治舞台的親日派漢奸潘築桂(曾先後任華北政務委員會政務廳廳長、北平市公安局局長)以勢壓人;斷然決定由他書寫“賽金花之墓”,其碑石為黑色,字為金色,立於陶然亭慈悲院東北山坡賽金花冢前。1952年北京市人民政府修整陶然亭,遂將其墳與碑石一併遷走。
(摘自《天橋史話》成善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