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李自成兵敗退出北京城,途經古城耒陽時,軍需官李安奉命把十箱金銀財寶藏在宋義家。宋義也曾是闖王李自成的部下,在一次戰鬥中,身負重傷,后在耒陽醫治。傷好后,闖王就出錢讓他在當地置業安家,成為義軍的聯絡點。
兩人把財寶藏在了宋家後院的假山下。臨走之時,李安叮囑道:“日後,我會派人來跟你聯絡,屆時你可把財寶交到來人手裡。”
不久,傳來消息,李安在戰場上戰死。李安一死,宋義便起了私心,他偷偷挖出一箱財寶購置了良田、果園、店鋪、寶馬,過起了土財主的日子。
這天,宋義騎着一匹白馬去自家田地里察看。走着,走着,白馬突然無故受驚,長嘶一聲,人立而起,緊接着就瘋跑起來。宋義嚇得趴在馬背上劇烈地顛簸着,隨時有可能掉下來。就在這時,路旁閃出一個六旬開外的老者,一伸手,牢牢抓住了馬韁,嘴裡發出一聲“吁——”的叫聲,那白馬居然立馬安靜了下來。
宋義顫顫巍巍從馬上下來,扭頭一看,攔住驚馬的是一個破衣爛衫的老叫花子。老叫花子腰裡扎着一根草繩,繩上別著一支約三尺長的烏黑馬鞭。宋義趕緊從懷裡掏出幾錢碎銀,遞過去,說:“謝你了,給,作你的酬勞吧!”
老叫花子揖了揖手,說:“謝老爺賞賜,只是這銀子我用不了幾天就會花光。”
宋義一皺眉,說:“怎麼,嫌少?”
老叫花子說:“不是。如果老爺不嫌棄,可否讓我給老爺養馬?”
宋義奇道:“你會養馬?”
老叫花子點點頭,抽出腰裡的馬鞭,揚了揚,說:“我曾在蒙古養了40年馬,這一輩子,除了養馬,我啥也不會。”
宋義把他細細打量了一番,當下略一思索,一揮手,說:“行,看你這樣子也是個養馬的好手,我正缺這麼個人。你就給我養馬吧!”
老叫花子趕緊又揖了揖手,說:“謝謝老爺賞我碗飯吃,謝謝老爺!”
從此,老叫花子就進宋家當了一名馬夫。老叫花子無名無姓,因在宋家養馬,宋家上下就都叫他老馬。
光陰似箭,一晃過去了一年。這天晚上,月光當頭,宋義喝了點小酒,站在後院賞月。突然,院牆上無聲無息地飄進四條人影。
宋義一見,大吃一驚,剛想返身進屋,四條人影已把他團團圍住。其中一個胖大漢說道:“宋義,你不要害怕,我們不是歹人。”
宋義見這人說話和氣,便定了定神,說:“不知幾位壯士深夜來訪有何貴幹?”
胖大漢說:“實話告訴你,我們是闖王的人,奉軍需官李安的指示來取藏在你這裡的財寶。”
宋義一聽,心裡“咯噔”一下,支吾道:“什麼財寶?我哪有什麼財寶?李安是誰?”
胖大漢冷笑一聲,說:“宋義,你這就不義氣了。當年,李安把大量財寶送到貴府。後來,你一夜之間成了大財主。我想那些財寶你大概還沒用到十分之一吧!”
宋義聽了,知道自己抵賴不過,便心存僥倖地說道:“你說是李安讓你們來的,他怎麼不來?”
胖大漢輕嘆口氣,反問道:“李安已經戰死,你說他能來嗎?”
宋義將四人細細打量了一番,說:“我也曾在闖王隊伍里待過,怎麼沒見過四位?”
胖大漢笑了,說:“闖王的部隊不下百萬,你見得過來嗎?闖王說了,你花掉的財寶,就不追究了,但是餘下的必須分文不少讓我們帶走。否則……”
說到這裡,胖大漢揚了揚手裡的鋼刀。
宋義一哆嗦,無奈地指指假山,輕聲說道:“財寶就埋在假山下。”
胖大漢望了望夜色中的假山,皺起了眉頭,說:“好!那就勞煩你把它挖出來。”
話剛說完,只聽院牆上響起了兩聲清脆的掌聲,緊接着,傳來一陣笑聲:“哈哈——南荒四鼠不費吹灰之力就查明了財寶的下落,兄弟佩服!”
說話間,一條人影已經落在後院里。圍着宋義的四人立時慌了,齊齊亮出鋼刀指向不速之客。胖大漢喝道:“誰這麼不懂禮貌,竟敢壞老子的好事?”
宋義這才明白來人根本不是什麼闖王的部下,而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南荒四鼠”。無疑,胖大漢就是鼠王潘佔山了。
只聽來人笑道:“老相識了,兄弟玉面煞星匡算是也。”
潘佔山一聽,不由吃了一驚,仔細一看,正是此人。這個玉面煞星匡算可不好惹,當年“南荒四鼠”為了一樽九龍金杯曾同他打過一場,四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怎麼樣?見面分一半,賣個人情吧!”匡算笑嘻嘻說道。
潘佔山一咬牙,說:“既然如此,那就分一份吧!”
“你耳朵有毛病呀!”匡算說,“我說的是一半,我要一半。”
潘佔山不服氣地說道:“你一個人一半,我們四個人一半,這不公平。”
“什麼不公平?”匡算冷冷說道,“你們一半,我一半,公平得很。”
潘佔山見匡算眼裡冒出陣陣殺氣,心一寒,說:“那、那好吧!就這麼辦。”
兩個人一對一答之間,根本沒把旁邊的宋義放在眼裡,好像那假山下的財寶已經到手了,至於宋義,就全當是個死人。
宋義心裡雖有氣,可敢怒不敢言,乖乖地拿來兩把鋤頭,一行人到了假山邊。忽見白光一閃,匡算和四鼠來不及躲避,五人臉上被狠狠地抽了一鞭。劇痛之下,五人用手一摸,一臉的血。五人詫異地扭頭一看,只見不遠處多了一個一手握馬鞭一手提燈籠的老人。這老人不是別人,正是養馬的老馬。
只聽老馬冷冷說道:“闖王爺的財寶,我看誰敢動?”
潘佔山一聽,不由大怒,一揚鋼刀,喝道:“好你個老不死的,竟敢拿馬鞭抽我。兄弟們,宰了他——”
四鼠立馬撲了上去,只見老馬一抖手裡的馬鞭,那馬鞭霎時變長了,像游龍一樣在空中只一卷,四鼠手裡的鋼刀不由自主地脫了手。再一細瞧,媽呀!四把鋼刀全被馬鞭卷在了一起。老馬手一抖,馬鞭舒展開來,四把鋼刀“啪啪”掉到了地上。
這臉可丟大了,還沒交上手,武器倒先沒了。鼠王潘佔山心有不甘,沒了鋼刀,還有八隻拳頭呀!他怪叫一聲:“兄弟們,上,咱用拳頭,用牙咬也把老不死的咬死……”
四鼠“嗷嗷”叫着撲了上去。老馬冷笑一聲,說:“不知死活的東西。”
“啪”地一聲,馬鞭一揚,四鼠的四顆腦袋即刻腦漿迸裂,哼都沒哼一聲,倒地而亡。
一剎那間,後院里出奇地安靜。宋義萬沒想到老馬還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這時只見匡算指着老馬,輕輕叫道:“你、你是無影神鞭,闖王的馬夫。”
“算你有眼力。”老馬點點頭,說,“你還想要闖王爺的財寶嗎?”
“不,不,我哪裡有這個膽子。”匡算獻媚地笑笑,抬起雙手似乎要揖禮,就在這時,一絲白光從他的衣袖裡急速射出。這就是他的成名暗器“封喉針”,原來他的衣袖裡藏有機簧,銅管發射,暗器淬有劇毒,見血封喉,速度極快,令人無處可躲。
眼見那毒針直向老馬咽喉飛去,卻見老馬一抖馬鞭,那馬鞭像龍一樣迎上毒針,前端只一卷,就把毒針捲住了,然後又往回一送,那毒針竟向匡算飛去。待到匡算髮現時,為時已晚,毒針飛進了他的咽喉。他有些不敢相信地張大着嘴望着老馬,他沒有想到自己最終會死在自己的毒針下。倒地的一剎那,匡算嘴裡吐出兩個字“天意……”
這一切,全在電光火石間,只看得宋義心驚膽戰。他記起來了,老早就聽說闖王爺手下有個養馬的馬夫,使得一手好鞭,江湖人稱“無影神鞭”。只是自己當時一直無緣見面,不認識,沒想到這個“無影神鞭”就是面前的老馬。
宋義走到老馬身邊,一揖禮,說:“馬先生請了,恕小人有眼無珠,竟把先生當作馬夫呼來喚去。”
老馬哈哈笑道:“我本就是一介馬夫,有什麼不對?”
“請,請!”宋義說道,“屋裡請,小人有幾個問題要請教老先生。”
老馬收好馬鞭,提着燈籠隨宋義進了屋。宋義關上房門,招呼老馬坐下,提過桌上的酒壺,殷勤地倒了兩杯酒,說:“小人有一事不明,老先生何故竟到小人家裡當起了馬夫?”
老馬說:“很簡單。我隨闖王爺南征北戰,最後一次戰役,我和闖王爺失散了。軍需官李安又身負重傷,彌留之際,他告訴了我財寶的下落。並要我無論如何一定設法暗中保護好這筆財寶,以供闖王爺東山再起。我輾轉來到耒陽后,就設法到你這裡當了馬夫。”
宋義說:“我記得當時我的馬受驚了,你這才冒出來的。對吧?”
老馬呵呵笑道:“是這麼回事。只是當時我用了一點心計,那天我在你必經之路上放了一小撮虎毛,那匹白馬一嗅到虎毛的氣味,以為附近有老虎,就驚跑了,我再出手把它制服……”
“原來是這樣。”一經說破,宋義不由恍然大悟,又問,“既然如此,你為何不光明正大地告訴我呢?”
老馬正色道:“不行,李安當時只是讓我暗中保護這筆財寶,沒說過其他的話,所以我只能出此下策。今天下午我終於打聽到了闖王爺的下落,我準備明天就帶着這筆財寶去找他老人家。”
宋義一驚,說:“怎麼,你明天要走?”
“對。”老馬說,“還要帶上這筆財寶。”
“噢!是這樣。”宋義聽了,有些魂不守舍。就在這時,一隻蚊子“嗡嗡”飛了過來,宋義煩躁地一拍手,端起酒杯,對老馬說:“來,咱倆先喝杯酒,感謝老先生今天解了我的圍。”
“哪裡!”老馬說聲,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宋義見老馬飲了酒,嘴角掛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不慌不忙飲盡了自己杯中的酒,然後說道:“老先生,我想明天你走不了了。”
“什麼意思?”老馬不動聲色地問道。
宋義怪笑一聲,說:“因為就在你剛剛飲的那杯酒里,我下了一種無色無味的毒藥,你就要死了。”
老馬平靜地問:“你什麼時候下的毒?”
宋義得意地說道:“我的衣袖裡藏有毒粉,我給你倒酒的時候輕輕一抖袖子,毒粉就下到你酒杯里了。你說你還能走嗎?哈哈——”
“是這樣呀!”老馬微笑道,“你知道江湖上叫我什麼嗎?無——影——,就在剛才,我已經用無影的手法調換了面前兩隻酒杯。此刻,飲下毒酒的應該是你。”
宋義一驚,問道:“不可能,你什麼時候調換了酒杯?”
老馬輕描淡寫道:“就在你剛才拍蚊子的時候,我把兩隻酒杯換了。因為我知道一個敢挖出闖王爺的財寶私自享用的人,絕對信不過。”
這一下,宋義不由大驚失色,他剛站起身,毒藥發作了,他一邊抖着手去懷裡掏解藥一邊號叫道:“馬、馬先生,我也是迫不得已呀!我有這麼多的良田果園,我已經過慣了這種富裕的生活,我愛錢,我不想失去它們,我、我更不想再跟闖王爺去吃苦受罪呀!”
解藥還沒有掏出來,宋義一陣抽搐,倒在地上,七竅流血而死。
“唉!這就是你的下場。”老馬冷冷地說道,“人哪!不要貪圖安逸,不要貪圖不義之財,否則就自己把自己給害死了!”
當天夜裡,老馬挖出假山下的九箱財寶,套上馬車,連夜離開宋家去找闖王了。後來有人說闖王李自成在石門夾山寺落髮出家,修葺寺廟時用的就是老馬帶去的這筆財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