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暑假我和朋友陳柳去公園划船。船在水面上輕輕飄蕩,知了在岸邊柳樹上聒噪,太陽向大地吐着火焰,把湖水照射地也發燙。船頂把光線阻擋在外邊,偶爾從遠處刮來一陣風,吹亂了原本平靜的湖面,盪起的一圈圈漣漪由遠及近地散開。風撲到面上,不但沒有涼意,反而更加燥熱。我發現陳柳一直盯着不遠處的建築工地,便好奇地問他:
“你在看什麼呢?”
“我在看他們。”陳柳用手指着工地上幹活的工人說。
“建築工人有什麼好看的 ”我接着問。
“他們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誰 ”
“我的父親。”
“你的父親?你的父親怎麼了?”
“他現在也和他們一樣,正在這樣的高溫下工作。”
“這麼、、、、、、熱的天,在、、、、、、在太陽底下、、、、、、幹活?”我皺起了眉頭,斷斷續續地問。
朋友點了點頭。他給我講了一些有關他父親的故事:
我的父親是一個愛發脾氣而且很嚴厲的人。從我記事起我只知道他對我很嚴格。我做的任何事一旦哪裡做錯了或者他看不順眼就會狠言狠語地數落我幾句。幹活慢了他會動氣,貪玩了他也會動氣,字體寫的潦草了他會毫不留情把我的作業撕了。父親的嚴厲讓我害怕,甚至讓我厭煩。孩子本應該和自己的父親親密無間,無話不談,但我眼裡的父親彷彿是一個陌生人,有時我會有意和他疏遠。很多話也不敢和他說,我唯一的說話對象是母親。上學的費用,賣衣服和學習用品的費用我全是向母親要,從來不向父親開口,因為我心裡怕他,不敢接近他。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有時見了他我雙腿會發抖,我會立刻意識到我要挨他的教訓了,因為這已經成為我的家常便飯。平時的零花錢也都是母親給的。別人家的孩子向他們的父親要錢,他們的父親會很自然地掏錢給孩子,如果父親不給,孩子便耍脾氣,抱着父親的一條腿,坐在父親的腳上,父親被孩子纏的沒辦法,只得給他們。我看在眼裡,羨慕在心裡。我好想像他們一樣抱着父親的腿撒嬌,可我永遠不會做,永遠也不敢做。有時候母親沒有零花錢,知道我不敢向父親開口,便拉着我替我向父親要零花錢。父親騎車去市集,我多想和父親一起去,但我張不開口,欲言又止,結果只能看着父親的身影消失在路口的拐角處。
平日里很多事我都不敢當著父親的面做,原因就是他總會有意無意地吼幾句。我童年裡很少感受到父親的愛,感受最深的是他的打罵。不過我知道家裡唯一的力量就是父親,父親是家裡的頂樑柱。
我上初三的那一年秋天,雨下了好幾天,所以我一直在學校住着,我身上已經沒有錢了。一天早上,吃過飯在回教室的路上遇到一個同學。他看見我用略帶輕蔑的口氣說剛才有一個說話結結巴巴,穿着破舊雨衣的中年人到教室找我,還問我是否認識那個人。我立即面紅耳熱,我知道那個人一定是父親。我強顏歡笑對他說我也不清楚,可能是他認錯人了。我走到教室門口看見了父親。父親在門口已經等了很長時間,和我說了幾句話,給了我一些錢便走了。父親冒着大雨來給我送錢,而我在同學面前因為他的面貌和衣着不敢承認他是我的父親。若父親西裝革履,大腹便便,我會不會在同學面前炫耀他是我的父親?我心裡對這件事一直很內疚,從未對任何人說起過。我心裡看不起的父親卻時時刻刻都在惦記着我。我突然感覺自己很無恥。我害怕的父親,我認為沒有愛的父親其實一直都在關心着我。他在我需要的時候及時出現。我童年頭腦嚴厲的父親形象消失了,腦海里全是消瘦、穿着一套破舊雨衣在大雨里行走的慈父形象。
父親很節省,好幾年也不買一件衣服。衣服拉鏈壞了或哪裡破了換一個拉鏈或縫補一下繼續穿。冬天別人身上都穿着羽絨股,父親身上依舊是兩年前買的舊大褂。父親一年在家裡住不了幾天,只有在麥收,秋收和過年的時候才回家,其它時候都在工地,我和父親一年也見不了幾次面。父親從來不怨天尤人,他就像一頭牛,不辭辛苦,不知疲倦,勤勤懇懇地工作着,一心一意只為了他心中溫馨的家。前幾天父親來電話,在電話里父親說工地的活很重,天氣熱,皮膚上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掉,晚上睡覺沒有電,連風扇都用不了。母親對父親說你在那千萬別捨不得吃,多吃雞蛋和肉,累了就休息一天;實在不行就回來。掛了電話母親對我說父親在瀋陽打工,當初本來是去天津的,那的條件相對來說好一點,工作也沒那麼累,只是工資相對低一些。結果,父親沒有考慮就去了瀋陽。
父親白天在烈日下幹活,晚上也不能好好休息,我不知道父親在工地上是怎樣的生活條件,無法想象父親的生活有多麼苦。我們在家裡吹着風扇還覺得熱,可我的父親、、、、、、每次想到父親我的心情就異常沉重,我多想為父親分擔一些苦難。父親為了我們的家,忘了炎陽的毒辣,用自己的汗水和辛勤的勞動來支撐着我們的家。我不知道該怎樣感恩我的父親、我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不要被勞苦累垮,有朝一日我一點要讓我的父親過上幸福的生活。看着他們,我腦子裡全是父親在烈日下工作的場景。
我抬頭看了看陳柳,他的眼角里噙着淚花。我勸慰道:“別難過,我相信為人父母,再苦再累他們都心甘情願。有你這份孝心,他將來一定會過上好日子的。天底下還有千千萬萬這樣的父親在這樣工作着,他們是世上偉大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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