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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着豆腐花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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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子身體斜靠在門檻上,臉稀薄的猶如寒冬隔夜的露珠,泛白、暗淡。壁龕的光暈斑駁凌亂,把他1。7米的個子投影的無限狹小。23點半山子笑了笑,他用力踩滅了地上冒着青煙散亂的煙蒂。山子不知道自己的紅眼圈是給這些煙頭熏的,還是給這些炒菜的油煙嗆的,看着這套骯髒油膩浸滿污漬的工作服,山子笑了笑。一年來山子莫不是這樣。

  山子剛脫下工作服準備走出店門,又被老闆叫了回來。理由很簡單,讓山子無法回擊,店裡又來了兩位客人。

  山子本來想爭辯,看着牆上的掛鐘23點半,山子酸楚地笑了笑回到了廚房。

  進店的是一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夫婦和他們略么7歲的幼小女兒,他們點了一個素菜和一碗豆腐。

  老闆走進廚房對山子說,這三個人就點那麼些菜,作料錢都收不回來,早知道我就不做他們生意了。山子苦澀地笑了笑。

  山子把炒好的素竹筍端到桌上。那三人已經開始動筷在吃老闆之前在鍋里端來的豆腐。

  他們吃的很溫馨,很讓人妒羨。男的頭髮灰白,顴骨突兀,清瘦,穿着迪卡涼的帆布襯衣。女的濃眉、厚唇、慈面、頭髮半百。男人夾了塊竹筍給小女孩說:幺女,多吃點你現在正長身體,然後又夾了塊嫩豆腐給那女人,你最喜歡吃的豆腐。女人笑了,又夾了塊豆腐給男人說,你也多吃點。

  看着男人和女人來回的添了幾次飯,老闆說這一頓飯真是白送你們了。你們知道現在的物價多高,就你們的這點菜還比不上你們吃的這幾碗飯。這個小女孩的飯錢我可是要收的。男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女人說這麼小的一個女孩能吃多少怎麼還收飯錢呢?別人都不收的,女人低着頭好像沒有人能聽清到她剛剛說的話。

  山子把老闆叫到廚房,再給他們盛一碗豆腐,錢我出。老闆笑了笑說,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給他們說,我們店的規定是每天將會為最後一撥客人免費送上一大碗豆腐。

  山子看着鍋里冒着熱氣的豆腐,眼眶濕潤了。因為山子的母親也愛吃豆腐,而且是剛出鍋的熱氣騰騰的嫩豆腐。

  山子在店裡務工之前是一個整日吸煙、喝酒、打牌廣交損友的初中生。整日閒蕩在大街、遊戲室、網絡室之間。起初帶着一幫“專業“的志同道合的初中生一起敲詐、勒索低年級同學的錢,後來遇到了更為專業的人,山子是敲詐反被敲詐,勒索反被勒索,結果拜倒在他人的震懾之下,反做了小弟被人差遣。他們由起初的敲詐、勒索淪變到了最後地偷盜、搶劫。

  在山子16歲那年的冬天,山子因搶劫一小男孩的過節壓歲錢而被就在邊上的小男孩的父親看到,結果他被打的鼻青臉腫拖着殘腿回家。

  山父在山子幼小的時候便去世了,對於山子在外的劣跡斑斑山母只是抱憾。覺得自己虧欠兒子太多平時疏於管教,每次山子出事,山母就似自己犯罪般痛心疾首。然而當時的山子卻並沒有罪上加罪罪惡不赦的感覺。

  山子拖着殘腿回家時山母正在廚房準備年夜飯。山母說山子,坐一會就吃飯了。當山母把所有的飯菜都端上桌子時見山子還沒有出來,就去山子的房間看到山子正在用藥酒擦自己的腿。便問,山子怎麼啦?山子直起身便走到飯桌旁端起碗就吃,也不顧山母的追問。

  山母心如刀絞仿若被鋼刺狠狠的戳傷,呻吟、沉重、疼痛。山母想既然是年夜飯還是溫馨些、快樂些吧。但女人的眼淚似乎天生就是為這些刻意與不刻意的場合炮製的。面對山子的沉默不語山母吃着吃着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掉了下來,由起初的嗚咽變成了後來的淚如泉湧。山子剛把筷子伸向那碗熱氣騰騰的豆腐隨後便把碗筷一扔說,你有完沒完,每次回家吃的都是喪氣飯。十幾年你都這樣,你簡直就是一台謾罵機,你到底有完沒完,說完山子就起身要出門。山母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兒啊是母親對不起你,我們能好好的吃完這頓飯嗎?

  山子抬頭笑了笑,眼眶裡似乎嵌滿了晶瑩的淚花。

  隨後山子還是走出了家門,冬天的夜總是晚的那麼早就好比苦戀的情人最終的單飛卻輸給了距離,漫長黑夜卻輸給了來不及道歉的時間。山子見山母在後面呼喊着追趕着,於是便衝刺了起來。他想起自己打群架時的情景,打不贏別人就跑打的贏別人就繼續追着跑着打。然而山子似乎早已忘了母親已上年齡了似乎早已忘了鄉村的路特別窄似乎早已忘了冬天的夜露來的特別早似乎早已忘了染上露水的草特別滑。山子忘了一切,都忘了。似乎也忘了她是自己的母親,一個甘願給自己為奴為馬的母親。

  山子是在母親去世后第二天才知道的。相鄰告訴山子是在路邊的深溝里發現他母親的,相鄰說是山子的母親跑的很急,踩着沾露的濕草滑下深溝的,被人發現時已深夜23點半了。山子在母親的遺體告別時,哭着笑着然而卻再也來不及叫聲母親和說聲對不起了。

  山子走出廚房對店裡吃飯的那小妹妹說,小妹妹你愛你父母嗎?哥哥,我最愛我父母了,因為全世界他們對我最好,山子看着這對夫婦臉上洋溢着地燦爛微笑。然而自己卻背過身偷偷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