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溫差
小時候,一到過年,我就特想可以一家人圍在桌前吹吹喝喝,有說有笑。那樣的日子對我來說恐怕也是這輩子最大的奢望了吧。
孤兒院里有一大群人,有時候和他們在一起我就覺得很自卑,比自卑還要可怕的的是我還要偽裝的很開心,因為我就是不想讓他們知道我所遇的不堪。他們總以為我是不小心走丟找不到自己的家和自己的父母,但願他們永遠都這麼認為,永遠讓我身上至少還能有一個家的希望。
時隔十年,我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膽小懦弱處處被欺負的小女孩。
1990年1月27日
這是我在孤兒院待得第一年,院長是個快上四十的中年婦女,一頭鵝黃的短髮顯得 幹練,怎麼看都不像是有四十歲。還有幾個同她差不多大的護理人員負責照顧我們的飲食起居,院長大多時間都待在她那個只有十幾平米的辦公室,孤兒院的小是眾所周知的,所說有國家的資助,可資金短缺是常有的事情。
到了春節這天,也顯得比外面冷清一些,就像此刻飄下的一束束雪花融化在紛繁複雜的世界里。誰也說不清它的顏色,化成一潭死水,卻怎麼也無法讓這個世界變得清晰可見。
七年前,我也是在這樣一個大雪天出生,那時我還知道媽媽們的懷抱溫度。
錢阿姨給我送來一件粉紅的棉襖,她說我的衣服太單薄,天這麼冷凍着可不得了。我看着這粉粉的棉襖,摸上去完全是新鮮感。
“來,快試試看,看合不合身?”錢阿姨一邊說著一邊幫着我穿上新棉襖。
“恩恩”我心裡應當是開心的吧,因為這還是我新年穿的第一件新衣裳。
“呀,好像大了點,沒事,大了明年還能穿呢!”
“我們家小菲穿上這一身真漂亮,跟個小公主似的。”錢阿姨開心的稱讚着。
不到兩分鐘,一個打我兩歲的姐姐看我穿上錢阿姨買的新衣裳,忙過來奪了去套在了自己身上,見穿着正合適頭也不回的穿走了。
錢阿姨見狀忙叫住了她,還讓她把衣服還給我。
“這衣服寫你名字了嗎?沒寫我見到就是我的。”
錢阿姨拿這樣的小孩實在沒辦法,在孤兒院像她一樣的多的不可勝數,院里的護理人員也實在是沒有辦法,在他們看來這些小孩心靈上都曾受到了極大的傷害,所以,他們只能更加的給予他們更多的關心和照顧。
“小菲啊,你別生氣,也別難過,等回頭我上街在給你買一件”錢阿姨一個勁的拍着我的肩安慰我。
我並沒有生氣或是難過,我知道錢阿姨一直以來都很照顧我,也知道她一直都沒有孩子,很想有個自己的孩子,一直以來她待我也都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可我也深深的明白,有些東西靠別人的施捨是沒有用的,到最後,總會失去。只有靠自己去爭取,才會永遠的擁有。
1991年4月21日
在孤兒院里,只有沉默才能將欺負和傷害降到最低,我從來都不喜歡和他們有任何的交集,最好以後都不會有任何交集。
我能依靠的只有我自己,每天忙着學習新的東西,不管有多辛苦、不管有多煎熬,我始終堅信最美的畫卷總要自己親手去繪製才是最閃耀的。
1995年7月15日
今天,去參見一個慈善派對,院長帶上了我和曾搶走錢阿姨給我買的粉紅棉襖的那個女孩子。她穿了一件雪白的連衣裙,看上去楚楚動人,一雙水靈靈的眼睛誘惑着每一個人。有些人,有些時候,總是外表光鮮靚麗,可是,背地裡的骯髒又會有誰看得見呢?
她身上的那件白色連衣裙本來是我的,她那我的衣服來穿已經不是一兩天的事了,似乎她已愛上這樣的行為,而我也並不想計較太多,可是我卻怎麼也不甘心,不甘心她穿着我的衣服那麼的引人奪目。所以,在她穿上這件衣服時,我就將後背的紐扣弄鬆了,只要她稍稍彎個腰就會春光外泄,到時候絕對出醜。
後來,她真的因為那件衣服鬧出了大笑話,院長狠狠地責罵她丟了我們孤兒院的臉。出醜的那一剎那我的確很開心,可是,到了夜裡我卻怎麼也睡不着,也一點也沒有開心的感覺。反而,生髮出一種罪惡感,那種感覺是一種錐心的刺痛感。
1999年9月2日
離開了住了九年的孤兒院,我卻好像沒有一點兒的難過不舍或是留戀,就好像一直住在籠子里九年的鳥兒一般,出了牢籠,只想着飛奔那蔚藍的天際。
原來,自由的味道是那麼的吸引着我,我想是上了癮,也像是在也離不開那種味道。
2001年6月26日
努力了那麼久,我終於考上了C大,那是我夢寐以求的地方。
我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錢阿姨,幾年前,我就認了錢阿姨做乾媽,她待我依舊像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和她還有我那憨厚老實的乾爸一起度過了幾年,在這幾年裡我覺得從未有過的幸福。
孤兒院的生活是冰冷的,就像融化了的雪,雖然是化成了水,可比原來的水要寒冷得多。而錢阿姨卻用了將近十年的時間讓我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溫暖。
也許時間也是有溫度的,溫暖着我曾經冰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