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再給我開瓶啤酒!”陳宏峰大叫着,嘴裡還“唱着”聽不清歌詞的歌,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可在北京朝陽區的一家小餐館里,還是那麼熱鬧。周圍的人有的回頭看看他,還在竊竊私語什麼,可他卻依然自我陶醉一樣。
“小夥子,你都喝了六瓶了,別喝了,你自己多了不要緊,可誰送你回去啊?”老闆好心勸說著。
陳宏峰醉醺醺地抬頭看了一眼老闆,“什麼意思,怕我不給錢嗎?”說著就掏出一百元錢拍在了酒桌上。“告訴你,我今天高興,我解脫了,我他媽地解脫了,老闆,你嘗過被傷害的滋味嗎?你嘗過丟了工作還被老闆扣押一個月工資的滋味嗎?你嘗過被相戀四年多了的女朋友傷害的滋味嗎?”說著就又唱起了歌。
老闆輕嘆了一聲,“小夥子,沒有過不去的坎,喝酒只會給你帶來更深的傷害。我們這兒快打烊了,你還是快點回去吧。”老闆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看了看門口那兩個二十齣頭的小夥子。
“好,快打烊了是不是?我走,我走,老闆,結賬。”陳宏峰雖然頭蒙蒙的,但還是明白自己在做什麼,於是把賬單結了,就晃晃悠悠走出了餐廳。
北京的深夜,燈火通明,依然繁華喧鬧。陳宏峰走在馬路上,搖搖晃晃,走到一棵大樹旁,吐開了,吐過之後,坐在馬路牙上,看着過往的車輛發獃。他知道,他徹底失去了他相戀四年多的女友,蘇巧慧。他回憶着他們的過往,回憶着一起去西單購物,背着她去吃火鍋;一起去故宮,他假扮皇帝,她假扮皇后,然後兩人親密地合影;第一次請她吃飯,在望京一家小餐館,結果錢包丟了,還是她請的客,最後回宿舍都是蘇巧慧付的車費;為了給她買個蘋果四代手機,用了一個月工資還搭上了年終獎,為了答謝他,巧慧還特意為他挑選了名牌衣服……這些畫面又清晰地出現在他的腦海里,好像剛發生過一樣,他哭了,他值得嗎?
這時,電話響了,是王耀歡打來的,在公司,兩個人是鐵磁。陳宏峰無力地按下接聽鍵“喂,宏峰,你在哪呢?你沒事吧?”宏峰把手機放在耳邊,獃獃地說:“歡子,我這樣做值嗎?我和她在一起快五年了,再過半個月就是她二十四歲生日了,五年的感情,還抵不過一個她剛認識的富二代嗎?歡子,我錯了,她不光欺騙了我,更讓我付出了五年的青春啊!我累了,我想去個沒人認識的地方!”說完就掛斷了電話。耀歡着急了,怕他做什麼傻事,就帶着舍友阿萌一起去找陳宏峰。
陳宏峰站了起來,把巧慧為他買的衣服脫了下來,抱在懷裡,腦袋沉了下去,臉蹭着衣服,嘴裡念叨着:“巧慧,為什麼,我那麼愛你,給你最好的,可你為什麼要背叛我?五年的感情,就抵不過一個剛認識不久的富二代嗎?你他媽的很缺錢嗎?你就那麼拜金嗎?你毀了我的前程,毀了我的青春!”他的心真的很痛,因為為了她,他放棄去深圳深造的機會,如今他得知巧慧跟着富二代跑了,一氣之下把公司的車砸了,老闆念在對公司有功的份上,沒有讓他去修車,把他開除了,扣押了他的一個月工資。
陳宏峰把衣服隨手扔到路邊,他崩潰了,他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他一直努力工作,想給巧慧最好的,因為他真的愛她。他和她約定,只要過了巧慧二十四歲生日,就準備結婚了,可是……
耀歡和阿萌還在找着宏峰,都已經快凌晨一點了,不見他的蹤影,給他打電話是關機。兩個人去他們經常喝酒的地方,經常唱歌的地方,和望京橋附近都找遍了,也沒有,可急壞了。“在找不到就報警吧。”阿萌邊擦汗邊氣喘噓噓地說。“再找找,他也許會回宿舍了,要不然你先回去,如果他回去了,就給我打電話,天亮之前找不到他就報警,保佑他別做什麼傻事。”“好,那我先回去,電話聯繫。”說完兩個人就分頭行動了。
半夜時分,飄起了小雨,好像老天爺也傷心了似的,為他們這對苦命鴛鴦而感嘆。陳宏峰來到他和巧慧第一次約會的地方,是朝陽公園,雖然已經關了門,可是他還是坐在了門口的長凳上。雨還在下着,有了點急迫感,砸在陳宏峰的身上,他回憶起當年第一次在這跟她表白的場面,在廣場上,當著人民群眾的面,向她下跪,把買好的戒指戴在她的手上。那一刻,巧慧哭了,以為她找到了寄託。他有點醒酒了,腦子亂亂的,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麼,昏昏噩噩的。
耀歡還再找着,他想起來宏峰跟他說過,這輩子最幸福的地方就是朝陽公園表白的那一刻,也是將來兩個人舉行婚禮的地方。他抱着一線希望,打車冒雨去了朝陽公園。
四月的北京,洋溢着春天的色彩。一夜春雨,一夜離愁。耀歡找到了陳宏峰,把他帶回了他們的臨時宿舍。宿舍在亮馬河附近,很簡易,只有陳宏峰,耀歡和阿萌三人,到了宿舍,陳宏峰倒在床上就睡了。
第二天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午十點了,舍友去上班了。他惺惺鬆鬆地揉揉腦袋,感覺一陣疼,他嘆了口氣,嘴裡念叨了一句:“巧慧,我好想你!”就這樣,在宿舍待了幾天,和舍友們說話都少了,無論耀歡他們怎麼勸,就是聽不進去,一個人悶悶地喝酒。
一個星期後,陳宏峰拿着簡歷,到朝陽區人力資源市場找工作。求職者很多,大多是應屆畢業生。他看到一家和自己以前工作性質差不多的公司“北京盛唐醫療器械有限責任公司”。經過一上午緊張地面試,最後他和其他三人進入待面試階段。
中午,他到一家小餐館吃飯,用餐高峰期,服務員忙着點菜,傳菜。當他要起身結賬時,身後的一位女孩子正端着一碗熱面經過,他不小心撞到了那碗,女孩兒慌忙躲閃,但還是把那碗剛出鍋的熱麵湯灑在自己的手上,女孩“啊”的一聲,碗也掉在了地上,很多人聞聲向他們看過來。陳宏峰有些呆了,但還是緊張又抱有歉意的說:“不好意思,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的手怎麼樣了?燙到了吧,我帶你去醫院吧。”沒等女孩說話,她的好友就跑過來了,“寧梅,你沒事吧?”然後又用氣憤的目光對陳宏峰說“你這人怎麼回事啊?沒長眼啊,看到她過來你還撞啊,她下午還要面試呢,這可怎麼辦啊?還愣着幹嘛,趕快帶她去醫院吧!”
“算了,紫馨,沒事的,不用麻煩他了,就燙了一下,沒事的。”女孩兒捂着燙紅的左手,一臉痛苦的表情。
“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你的手真的沒事?要不我還是帶你去醫院看看吧。”陳宏峰誠懇地說。
“不用了,沒事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說完想轉身就走,陳宏峰又叫住她“我看你好眼熟啊!你也是去人才中心應聘的吧?而且還去的是北京盛唐公司吧?”
“是啊,你怎麼知道的?”女孩兒很疑惑,心裡有點緊張了,好在紫馨在旁邊。
“我也是,我面試之後看到的求職者很像你,所以我猜測的。”陳宏峰抿嘴笑了一下。
“哦,是嗎?我下午還要去公司再面試,你呢?”
“我也一樣,這樣吧,今天我請客,算給你們賠禮了。”
“不用了,謝謝你,我真的沒事!”女孩兒勉強笑了一下。
“服務員,再來一碗給剛才這位小姐點的面。”陳宏峰堅決要請客,兩個人無奈,只好接受了。三個人在餐廳一角坐下。
“我叫陳宏峰,北京醫科大學附屬學校畢業的,你呢?”
“我叫蘇寧梅,首都醫科大學的,今年是實習。”
他們簡單地聊了幾句,互相留下了聯繫方式。
飯後,三個人一起去了盛唐公司。公司在石景山醫院附近,出了地鐵八角遊樂園站,向前走一段路就赫然看到公司的名稱標註在樓頂。他們一同去面試。他覺得面前這個女孩兒的氣質和說話的聲音甚至她的摸樣都很像巧慧,對她有一種莫名的感覺。看到她,陳宏峰又想到了蘇巧慧。
幾天後,女孩兒和另外一個大學生被錄取了,而陳宏峰卻沒被錄用,原因是資歷不夠。他不明白,一個實習生的資歷就夠嗎?我在之前的單位也從事這行業三年多了,為什麼我沒有被錄用?陳宏峰疑惑重重。他有些失望。幾天後,他又去盛唐公司面試,公司勉強錄用了他,但薪水很少,他還是留下來了。
在公司里,他打聽到蘇寧梅是如何被錄用的,原來她的好友紫馨的爸爸和盛唐公司總經理是生意合作夥伴。紫馨和寧梅是同班同學,也是好朋友。回到宿舍,他嘆了口氣,他覺得太現實了。
工作幾天後,他鼓起勇氣,給蘇寧梅打個電話,原本是想問問她的手的情況,可是當他撥通后卻唯唯諾諾的,不知要說什麼了。他整理自己的情緒,還是很緊張的樣子:
“是蘇寧梅嗎?”他只是想找個借口緩和自己的心情。
“對啊,你是?”聽到這,他不免有些失望,幾天前才互相留下的號碼,現在就忘了?
“我是陳宏峰,就是想……想問問你的手怎麼樣了?”他還是有些緊張。
“謝謝關心,我的手沒事了,已經好了,聽說你沒有被錄用,是嗎?”電話里的聲音很甜,很好聽,看來她還是蠻關注他的。
“哦,是啊,我沒有你那麼幸運,他們說我資歷不足,不用我。”他本來不想騙她,可是怕得不到她的同情。
“這樣啊,不要失望,會有比這家更好的單位等着你呢,加油啊!”聽到她這麼安慰自己,陳宏峰感到些許欣慰。
“星期天有空嗎,我想請你吃頓飯,有事想跟你說。”不知他哪來的勇氣,竟然這麼說了。
“不好意思啊,星期天要和紫馨去公司培訓,所以下次吧。”他聽到了拒絕,心裡很不是滋味,但她說下次,證明還是有機會的,他想精心準備一番。
一周過去了,寧梅仍然不知道宏峰和她在同一家單位,因為公司人很多,又不太熟悉,工作性質和時間都不一樣,所以在單位見不到面。星期六下午,宏峰依然給蘇寧梅打電話,這次她答應了,陳宏峰有說不出的欣喜。
他買了一大束花和一個禮品盒,在他們約定好的一家餐廳見面。見到他之後,蘇寧梅有些不敢相信,感覺像約會一樣。她有些驚訝“你幹嘛拿這麼多東西啊?送你女朋友啊。”她逗笑着說。
“是送你的,但你別誤會,我可不是要怎麼樣怎麼樣,我只是覺得上次把你的手燙了,心裡很過意不去,才出此下策的,還望蘇小姐您笑納?”說著頭甩向一邊,雙手奉上,一看這架勢,她撲哧笑了,她覺得電話里的他和現在的他判若兩人,她接受了。當他看到她笑的模樣,和巧慧太像了。
飯桌上,他詼諧幽默的語言,贏得了她對宏峰的好感,此後,陳宏峰經常約她出來吃飯或聊天,卻從未在蘇寧梅面前提起過蘇巧慧。有時蘇寧梅會帶着紫馨一起來,就這樣,他們熟悉了。很快,陳宏峰從失去巧慧的傷情中慢慢走出來。
一次周末,陳宏峰特意把蘇寧梅約出來,去了石景山遊樂園,兩個人開心地玩了一天,黃昏時候,他對她表白,同樣是向巧慧表白那樣,也拿出金戒指,向她表白,但多了一項,在摩天輪的頂端赫然顯示出幾個帶着彩燈的大字,大字被心形的霓虹燈包圍“蘇寧梅,我要和你攜手一起看梅花,一輩子”她沒有說話,看着比自己大三歲的男孩,她被感動了,她答應了他。
冬天,雪,白的透亮,白的純潔,甚至白的讓人窒息。雪地上,兩個人的腳印,一起牽手,看梅花。看着冬末的日落,那晚霞,好像是他們的新家。
兩個人確立了戀愛關係,陳宏峰才告訴她,其實他一直都和寧梅在盛唐公司,之所以他不說,是因為他怕失去他,想在暗中一直保護她,告訴她他的過去,只是從未提起過曾經讓感情支離破碎的那個人的名字,只告訴寧梅她叫慧,之所以會喜歡蘇寧梅,是因為在她身上找到了慧的影子。她再一次感動,那一年,她24歲,他27歲。
一個月後,寧梅的母親來電話了,說姐姐快不行了,要她馬上回老家,她向公司請了假,也告訴了陳宏峰,陳宏峰執意要和寧梅一起去,當天在北京西站買好了火車票。一路上,他一直再安慰她。
到了老家,按照母親說的醫院,匆匆地趕了過去,當推開病房門的一剎那,陳宏峰驚呆了,原來是蘇巧慧,陳宏峰一下子跪倒在病床前已經泣不成聲了,在一旁的父母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看到這一幕,明白了一切,原來,他說的慧,竟然是自己的親姐姐……
當寧梅的父母了解情況之後,也都潸然淚下。經她父母說,巧慧是得了癌症晚期,時日已經不多了。
那一晚,陳宏峰親自守護她,對她說了很多話,他看到,昏迷中的她,為他流下了歉意的淚……
巧慧醒來時,見到的竟是陳宏峰,再一次流下了眼淚,她不能說話,她和他就這樣對視着……姐姐示意寧梅把她的包打開,裡面有一封信和蘋果四代手機。封面是寄給陳宏峰的:
宏峰,對不起,我真的不想離開你,我知道,再過兩個月我就可以和你永遠在一起了,我有時幻想着,我們結婚後,一起看夕陽,一起看梅花,一起去西單吃火鍋;你是皇帝,我是皇后,咱們建立自己的宮殿,再生幾個小皇子;你背着我爬香山。可是,當我知道我的生命快要到終點時,我不能這麼自私,我只能忍痛離開你,你以為我真的想和富二代在一起嗎,我是想讓你離開我,認為我是個愛錢的女孩兒。對不起,用這種方式傷害你,下輩子,希望我們不再相遇,因為,我想給你一個解釋,還你永世幸福。
愛你的巧慧絕筆。
陳宏峰再也忍不住內心的傷痛,痛哭起來,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她笑了,幸福地笑了,他發誓,一定要娶她為妻。
幾天後,陳宏峰親自為她穿上了婚紗,戴上了婚戒,他完成了他的夢想,那一刻,她幸福地笑了,安詳地閉上了眼睛……
她做到了“給你一個解釋,還你永世幸福”。
完
題記:窈窕淑女,夢寐求之,
為之虛榮之所為,拼天下之所送!
化百媚為所容,望而不為所忘,
伴之瑕疵而麟翔!
以己百事之所揚,為窈窕為己夢,
命之千福而無禍。
為之可卧草榻於膝,殆斃而無憾!
即無萬貫於其身,奠基業為己任!
喚其百墨於共誓,着紅妝執手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