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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上住了個“女模特”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pp958

  上個月,在市報做新聞記者的老公去廣州開會,特意帶上懷了六個月身孕的賀月梅一同去旅遊了一回。回家后,她感覺原來從不會弄出什麼響聲的樓上住戶,自打她回來後天天“橐橐”地響個不停,聽起來讓人格外心煩。她一打聽,原來是老住戶搬走了,新搬來了一位住戶。

  賀月梅經常失眠,加之肚裡懷了毛毛,晚上睡得更不踏實。這“橐橐”的響聲一鬧,她連白天也休息不好了。賀月梅和老公講過好幾次,讓他跟新住戶去說說,不要一天到晚敲打個不停,攪得別人不能休息。老公開頭還說就去就去,後來就不耐煩皺了眉頭:“月梅,這事兒你說我能去么?別人在自己家裡捶東捶西,我能有這個阻止的權利?”

  賀月梅星眼一瞪:“行,你沒膽量,我去!”

  拉開門,賀月梅“噔噔噔”上了樓。爬完九級樓梯,踏進樓梯拐彎的平台,她的勇氣一下就沒了。兩個月前,七樓下水道滲水,六樓住戶找七樓住戶說理,還沒談上兩句,兩個人就針尖麥芒吵翻了天。結果,事情非但沒得到圓滿解決,六樓住戶反而被揪落一把頭髮,七樓住戶也被抓破了臉。從此,兩家結下了不解冤讎。事兒一回想,賀月梅禁不住打了個寒戰,悻悻轉回了家。

  老公驚訝不已:“這麼快就解決好了?”賀月梅嘆一口氣:“忍吧。等他們忙完了,自然會安靜下來。”

  可這煩心事一鬧就是半個月。這天晚上,賀月梅和老公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老公突然告訴她一個新聞,說本市即將舉行一次高水平的模特角逐,選拔人才去青島參加全國模特大賽。

  賀月梅兩眼一轉,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說:“樓上該不是住了個女模特吧?”

  老公喝了口茶:“女模特就女模特吧……”

  賀月梅驚叫起來:“你說得輕巧啊,離比賽還早着呢,天天這麼橐來橐去,我這命還要不要?還有肚裡的孩子……不行,我得找社區管委會,讓他們去和她說說。”

  賀月梅第二天上午就去了管委會。接待她的是個小姑娘,說她們願意出面和五樓住戶談談。賀月梅回家后,卻怎麼也沒聽出樓上的“橐橐”聲減弱。賀月梅煩得要死,過兩天又去了管委會,接待她的還是那位姑娘。姑娘告訴她,她和五樓住戶通了電話,知道了五樓住戶姓徐,是個中年婦女,一聽她家的“橐橐”聲影響了賀月梅休息,徐大姐很內疚。答應今後會盡量注意。賀月梅回家后,那討厭的“橐橐”聲示威似的還是沒有減弱。賀月梅生氣了,再一次跑進了管委會:“你們到底說了沒有?這住戶怕是想做模特想瘋了,貓步練得沒完沒了。真不講道德!”

  問題沒解決,賀月梅最後決定親自和樓上的住戶面對面談談。在樓梯拐彎的平台那兒等了兩個多小時,賀月梅終於等到了五樓住戶。一見面,賀月梅吃了一驚。這徐大姐四十多歲了,衣着很普通,無論怎麼看也不像個時髦的模特。賀月梅估計在屋裡來回“橐橐”練習的應該是她女兒,嘴角一咧,擠出了一臉極不自然的笑:“大姐,您女兒在不在家?”

  徐大姐先是一驚,繼而搖了搖頭:“我們就一個兒子,在省城上大學。”

  沒女兒?賀月梅心裡想着,沒女兒怎麼走貓步?興許是住在她家的親戚,反正都一樣,既然見了面,就應該把話說個明白。於是,她故意挺了挺肚皮,示意她是個即將要生產的孕婦:“女兒也好,親戚也罷,能當上模特可是天大的好事,在家裡練習貓步我們也不反對,只是影響了別人的休息……”

  徐大姐的臉一下紅到了耳根:“你就是向管委會反映問題的小賀啊?實在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我們今後一定注意。”

  這一回談話終於收到了良好效果,當天的“橐橐”聲再沒響過。停歇了兩天,到第三天又響了起來,雖然頻率比以前少了許多,但只要“橐橐”聲一響,賀月梅就不舒服。有天晚上,賀月梅覺得很疲倦,想早點休息,剛剛躺到床上,“橐橐”聲又響了。賀月梅煩得用棉花塞緊耳朵也不管用。就在這時,樓上突然傳來“砰”的一聲巨響,像是弄倒了什麼傢具。賀月梅一掀被窩下了床,老公一見她穿着睡衣睡褲衝出了卧室,趕緊拉住了她:“上哪去?”

  賀月梅一咬牙,說:“講了一次,好了兩天,我要再去和她們理論理論。”

  老公沉了臉:“我說了,人家在自己屋裡練習,你管得着?”

  兩口子你一言我一語,爭了半天,還是誰也不能說服誰。老公最終想出了一個妥協的解決辦法,讓賀月梅回老媽家裡住一段時間,等生了孩子再回來。第二天大早,賀月梅忍氣吞聲,默默收拾好了東西。臨走,賀月梅跑上了樓,瞅着四顧無人,衝著五樓的防盜門吐了口痛恨的唾沫。住進了公婆家,煩人的“橐橐”聲從耳朵邊消失了,賀月梅睡眠好了許多,人也精神起來,臉龐瞅着也漸漸豐滿。

  時間一晃就到了預產期。這天,賀月梅想回家整理給嬰兒準備的衣服,公婆要陪她一起回去,她說公婆太累,沒有答應。可誰也沒想到,賀月梅剛剛踏進家門,突然覺得小腹一熱,一股熱流順着大腿河水似的往下直流。賀月梅知道羊水破了,嚇得臉色煞白,顧不上清理嬰兒衣物,掉頭就想往醫院裡跑。誰知剛剛跑到門邊,被擺在門口的鞋子絆了一跤,賀月梅摔倒在地,當時就昏了過去。

  賀月梅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醫院,坐在床邊陪護她的竟然是樓上的徐大姐。她兩眼四下里一瞄,沒有看見老公,急得一下就來了眼淚:“我老公呢?”

  徐大姐慈眉善目:“小賀,你老公在哪個單位,我不知道,還沒有通知到。”

  賀月梅心裡一酸:“那我怎麼會來這兒?”

  徐大姐笑着輕描淡寫:“我從集市買菜回家,見你躺在門邊,血水流了一地,樣子好嚇人的,知道孩子快生了,情急之下趕緊叫人幫着把你送來了醫院……”

  賀月梅這才猛然醒悟,心裡一痛,急得大聲嚷嚷:“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他……他……”

  這時,給賀月梅打針的護士走了進來,看賀月梅哭出了聲,趕緊過來告訴她,當時她已經深度昏迷,要不是這位大嫂及時送她來醫院,後果簡直不堪設想。賀月梅進醫院后,由於失血過多,必須馬上輸血搶救,又是這位O型血的大嫂,毫不猶豫給了她400CC的血液,才保住了她們母子平安。嬰兒現在就躺在嬰兒室,一切都很正常。

  賀月梅感動得淚水直流。對她而言,徐大姐幾乎是個陌生人啊!為了她家裡的“橐橐”聲,賀月梅找社區管委會告狀,還暗暗恨過她,往她家的防盜門上吐唾沫,可現在,自己的血管里居然流動着她的血液……賀月梅伸出手,緊緊把徐大姐的手抓在了懷裡:“大嫂,我對不住你,那段日子……”

  徐大姐親姐姐似的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小賀,是我們對不住你,別想了啊!坐月子的女人,一定要注意保養。”

  出院這天,賀月梅回到家裡一聽,那“橐橐”聲竟然沒有了。她趕緊催老公買了一大堆禮物,決定立即去徐大姐家登門感謝,然後再和徐大姐說說,模特大賽快開始了,她們家該練習的還得繼續練習,千萬別因了她半途而廢。兩口子正說著,徐大姐敲開門走了進來,手裡還提着一隻飄着清香的砂鍋。賀月梅一時弄不清徐大姐的來意,手足無措地愣在那兒,神色顯得十分尷尬。

  徐大姐微笑着把砂鍋擺在桌上:“小賀,女人坐月子虛,這是我老家送過來的,真正的鄉下土雞,趁熱,快補補!”

  賀月梅臉一下漲得通紅:“大姐,您救了我和孩子,我們正要去感謝您呢,沒想到您還這麼客氣……對了,你們家誰練貓步啊,大賽快開始了,沒事,繼續練吧……”

  徐大姐臉色一暗,眼眶濕了:“我們家沒誰練貓步。實話說吧,半年前,煤礦發生安全事故,我老公給砸斷了雙腿,出院后安了個假肢,醫生說必須堅持功能鍛煉,否則安了假肢也不頂事。這事兒本來想和你說明白,可我男人不讓……咳,別說了。聽說你今天出院,怕你產後虛弱,影響你的休息,他昨天拄着雙拐回鄉下鍛煉去了……”

  賀月梅和老公傻在那兒,一句話也說不出。賀月梅哽咽着叫了一聲“大姐”,一頭撲了過來,倒進了徐大姐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