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壞了十年官聲
王立偉是市教委副主任,他妻子肖楠是市二建公司副總經理。小兩口都不過三十四五歲,在事業上真可謂年輕有為,比翼雙飛。為了事業,他們連孩子都沒有要,一心在仕途上奮鬥,然而王立偉做夢也沒有想到,一次難得的機遇在向他招手時,卻有一個隱藏在鮮花叢中的陷阱,不僅毀了他的官聲職位,也毀了他的家庭。
那是夏季里的一天,一向習慣於晚睡晚起的王立偉一反常態,不到六點就起來了,肖楠卻比他醒得還早,問他:“你怎麼了?”
“沒事,睡你的吧。”王立偉坐在床邊,顯得心神不安。
原來,市教委主任李丙南馬上要退居二線,王立偉和市委辦公廳副秘書長鬍秋言被內定為候選人。今天早晨8點,市委組織部要來對他進行考察,雖說論年齡、業績王立偉都佔有優勢,但胡秋言畢竟是市領導的“貼身人”,所以王立偉心中沒有一點底。
很快到了上班時間,王立偉早餐也沒有吃,夾起公文包走到樓下,專車司機小馬準時候在門口。王立偉上了車,吩咐道:“開快點。”
由於昨夜沒睡踏實,王立偉此時感到了一絲倦意,車子啟動后就閉目養神。沒過幾分鐘,小車忽然“吱”地一聲,來了個緊急剎車,王立偉猝不及防,額頭一下子碰在前座的背上,他捂着頭責問小馬:“怎麼搞的?”
“都怪她……”小馬又委屈又生氣地指着前面,王立偉抬頭一看,一個穿着白裙子的姑娘站在車頭前,地上有一輛摔倒的自行車,一個碎了的保溫瓶,雞湯流了一地。
“怎麼開車的,想撞死人啊。”姑娘氣呼呼地拍打着車頭。
“是你從便道上直衝過來,怎麼怪我?再說我的車也沒有碰上你。”小馬出去后和白裙子姑娘爭吵。
“我急着去醫院給奶奶送飯,所以騎得快了點。你雖然沒有碰着我,但是你嚇着我了。”白裙子姑娘向地上一指,“你賠我的雞湯。”
王立偉不願糾纏,忙下了車,掏出200元錢,但姑娘卻沒有接,反而拉住王立偉,和他胡攪蠻纏。這時候,辦公室主任打通王立偉的手機,告訴他考察組的同志已經來了,問他為什麼還不到。王立偉掛了電話,也顧不得身份了,在小馬的幫助下,才擺脫了白裙子姑娘的糾纏。
好不容易攔下一輛出租車,偏又一路連遇紅燈,當王立偉滿頭大汗地趕到單位小會議室時,已是半個小時以後了。考察組組長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你架子不小啊,我們等你半天了。”
“真對不起,路上塞車。”王立偉心裡非常懊喪,邊擦汗邊向大家道歉。剛坐下,齊主任匆匆走進來,他的臉色有些不自然,附在王立偉耳邊低聲說:“外面有個女人要見你,還是個年輕的孕婦。”
“啊?”王立偉吃驚地睜大了眼睛,還未等他作出反應,小會議室的門“砰”地一聲被人撞開了,一個大肚子女人站在門口,大聲嚷:“王立偉,你躲在哪裡?”
王立偉不知所措,站起來,問:“你是誰?找我幹什麼?”
“別裝蒜。”女人往自己的大肚子上輕輕一拍,“我已經這樣了,你看着辦吧。”說完,不容分辯,轉身就走。
“你……你把話說清楚。”王立偉急了,要追出去,考察組組長拉住他,面無表情地勸道:“算了,別著急,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嘛。”
“真是莫名其妙,我真的不認識她。”王立偉氣得渾身發抖,他坐下來,想分辯幾句,又覺得反而是欲蓋彌彰,只好強咽下滿腹的委屈。
考察組的同志們問了王立偉幾個程式話的問題,然後就請他迴避。王立偉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反鎖上門,傻坐了一整天。直到夜幕降臨,確信單位已經沒人後,才像小偷似的,灰溜溜地回了家。
肖楠不在,他也沒開燈,躺在床上,又發了好一陣子呆,覺得餓極了,才勉強起來,要去廚房找些吃的,誰知,他一摁下壁燈的開關,眼前的景象頓時令他大吃一驚……
競爭失利,有禍從不單行
肖楠的東西都不見了,她的衣物、手飾、還有照片……家裡雖然仍是整潔有序,但空了許多。難道有小偷上門?可鈔票一分不少,門窗完好無損,看來,是肖楠自己拿走了屬於她的東西。
她為什麼這樣做?王立偉怎麼也想不明白。
忽然,電話鈴響了,王立偉拿起話筒,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你是市教委的王副主任吧?”
王立偉立刻警覺起來:“你是誰?”
“我叫邊娜,你還記得早晨的事吧?”
王立偉想起了那個白裙子姑娘,他氣憤地說:“你又想怎麼樣?”
“王副主任,您別誤會,其實我是想幫你……”
“謝謝了,不需要。”王立偉不客氣地掛斷了電話。然後無力地倒在床上,想想一天的遭遇,忍不住的淚水奪眶而出。
第二天,王立偉沒去上班,他打電話向老主任李丙南請了假,然後反鎖上門,關上手機,拔掉固定電話插頭,除了吃喝拉撒,就是躺在床上發愣。
稀里糊塗過了兩天,第三天下午,門鈴響了。王立偉以為是肖楠,急忙過去開門,走進來的卻是老主任李丙南。
“我為你的事跑了兩天,誰知道……”李丙南在沙發上坐下,喝了一口王立偉遞過來的茶水,說,“胡副秘書長已經接替了我的位置,你明天上班去吧,不要有情緒。”
儘管思想上早已做了最壞的打算,可此時王立偉仍有一種世界末日的感覺,他一把拉住老主任的手,激動地說:“我……我是冤枉的,有人故意整我,我不甘心……”
“這種事能解釋清楚嗎?”李丙南不無惋惜地拍拍王立偉的手背,安慰道,“你還年輕,有的是機會,當務之急是想辦法消除影響。我認為,你無論如何要找到那個大肚子女人。”說完,李丙南起身告辭了。
送走老主任,王立偉開始苦苦思索,他記得那個孕婦染着黃髮,描眉畫眼,極像風塵女子,於是決定,從酒吧、迪廳、歌舞廳之類的娛樂場所入手,找遍全市,也要找出那個毀了自己清白的女人。
當晚,王立偉就包下一輛出租車,開始了艱難的搜尋。市裡的娛樂場所比比皆是,他一連跑了好幾家歌舞廳,也沒發現那個黃髮孕婦。正在為難之際,手機響了,又是邊娜,她像是熟人似的埋怨王立偉:“這兩天你幹什麼去了?我怎麼也聯繫不上你。”
王立偉沒好氣地說:“你究竟想怎麼樣?”
“王立偉,你是不是在找一個人?”邊娜不僅沒有了那天的壞脾氣,連對他的稱呼也變了,說話的語氣也很溫柔。
“你怎麼知道的?”
“我還知道你要找的人叫小艷,在河北大街5號‘圓夢’歌舞廳當小姐。”說完,邊娜掛斷了電話。
王立偉眼睛一亮,讓出租車直奔“圓夢”歌舞廳。沒費什麼周折,他就找到了小艷。小艷果然就是那個黃髮“孕婦”,不過,眼下她的腹部很平坦,一點也不像個懷孕的女人。小艷一見王立偉就“黏”在他身上,很老練地打情罵俏,似乎根本不認識王立偉。王立偉用力把她推開,皺着眉頭,問:“前幾天你是不是去了市教委?”
“幹嗎?”小艷點燃一支香煙,嘴一撅,吐出一個煙圈。
王立偉忙用手扇去煙霧,說:“是誰讓你去的?”
小艷“哼”地一聲,把頭扭向一邊。
王立偉撇撇嘴,從身上掏出200元錢給小艷。小艷一見鈔票,立刻露出笑容,她仔細地辨認了鈔票的真偽后,才說:“是一個女人,前幾天,她給了我500元錢,讓我扮成孕婦,去市教委找一個叫做王立偉的人,然後,當眾和他說一句話……”
又是一個女人?王立偉哭笑不得,心說自己在這方面最謹慎,搗亂的偏偏都是女人。他忙追問那個女人是誰,小艷說,她也不知道那個女人叫什麼名字,但她偷偷記下了那個女人的電話號碼。說著,小艷寫了一個手機號碼給王立偉。王立偉接過來一看,立刻像被燒了似的叫了起來:“怎麼……怎麼會是她?!”
有淚難彈,禍起後院至親
小艷寫下的竟是肖楠的手機號碼。
王立偉猶如五雷轟頂,他用顫抖的手撥通妻子的手機,肖楠極其平淡地說:“我知道,你一定會找到那個小姐的。”
“為什麼,你居然陷害自己的丈夫?”王立偉憤怒地質問妻子,眼前金星直冒。
“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再好好談談,好嗎?”肖楠依然不緊不慢地說。她的這種態度更加激怒了王立偉,王立偉對着手機大吼。
“明天晚上7點,我在‘紅玫瑰’咖啡店等你。”說完,肖楠掛了電話。
王立偉再打過去,肖楠已經關機了。他有些失態地一把拽住小艷:“你說,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帥哥,別那麼煩惱嘛,今天晚上,我會好好陪你的。”小艷順勢往他懷裡一靠,嗲聲嗲氣地說,“走,我陪你喝幾杯,俗話說,一醉解千愁……”
失魂落魄的王立偉被濃妝艷抹的小艷拽進一個包間,很快,一瓶烈酒、幾個小菜送過來了。(下轉11版)
(上接10版)王立偉找到了寄託,也不理睬小艷的百般挑逗,不停地自斟自飲。半個小時不到,一瓶烈酒見了底。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掙脫小艷的撕扯,付了賬,走出來,外面已是夜深人靜了。
走了沒幾步,烈酒開始在胃裡發揮作用,王立偉靠在一個角落,不停地嘔吐起來。正在難受之時,一隻柔軟的小手放在他背上,輕輕地按揉着。王立偉擦擦嘴,強自睜開迷離的醉眼,回頭辨認了半天,也沒認出身後的姑娘是誰。姑娘微微一笑:“不認識了?我是邊娜。”
“啊,是你……”王立偉想起了那天早晨和自己發生爭執的白短裙姑娘,他扶着牆,竭力穩住自己的身體,含糊不清地說,“你怎麼……會在這兒?”
“等你呀,走,我送你回家吧。”邊娜邊說邊攙住王立偉,王立偉迷迷糊糊地往邊娜身上一靠,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清醒過來后,王立偉發現自己躺在家中的床上,而邊娜卻坐在陽台上的椅子里,望着夜色里的星星出神。他看看錶,已是凌晨4點,便下了床,疑惑地問:“邊娜,你怎麼不回家休息?”
這冷不防的一問,把邊娜嚇得一聲尖叫。王立偉感到很意外,忙倒了一杯熱茶送過去,邊娜這才回過神來,羞怯地一笑,說:“我不放心你。”
“謝謝。”王立偉在邊娜身邊坐下,問她,“我不太明白,你為什麼這麼關心我,而且你好像知道的很多。”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邊娜低下頭解釋說,她是市裡一所師範大學的學生,無意之中得知有人要陷害王立偉,於是,她天真地以為,只要那天她纏住王立偉,不讓王立偉去單位,那個小艷自然找不到目標,奸計也就無法得逞。
聽她這麼一說,王立偉更加奇怪了:“我並不認識你呀,你為什麼要幫我?”
邊娜用多情的目光注視着王立偉,說:“你曾在我們學校做過幾次報告,我覺得你是個很有志向、很有才氣、也很有氣質的青年領導,特別敬仰你,所以不願意看到你蒙受屈辱。”
“可是,你一個普通的學生,又是從何得知有人要陷害我,而且知道的如此詳細?”邊娜起身走到陽台邊,背對着王立偉,沉默了很久,才說:“請允許我保留一點屬於自己的秘密,好嗎?”
看着眼前這個稚氣、善良的姑娘,王立偉一下子想起了肖楠從前的樣子,他不由得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不知不覺,天亮了,邊娜為王立偉做好早餐,這才離開。
好不容易挨到約定的時間,王立偉迫不及待地趕到“紅玫瑰”咖啡廳,肖楠已經坐在那裡等他了。王立偉默默地坐下來,看着已變得陌生的妻子,心裡也說不清是憤恨還是酸楚。
肖楠輕輕攪動着杯里的咖啡,依然是那副不緊不慢的語調:“我們離婚吧。”王立偉死死地盯着肖楠的眼睛,一言不發。肖楠平靜地迎視着王立偉的目光,自語般地說,這些年來,他們二建公司每個領導幹部都有承攬工程的任務,而她每年都完不成。為此,她多次受到批評,甚至已經影響了她職務的晉陞。今年,市教委計劃投資上億元,對市裡的幾所重點中學進行擴建,恰好王立偉又負責這項工程的招投標,她原以為,再也不用為工程項目發愁了,可沒想到,王立偉卻不肯把這塊肥肉送給妻子。沒辦法,為了保全自己的職務,並且有機會得以提升,肖楠痛下決心,和別人合作,讓王立偉下台。
“置10年夫妻情分於不顧,就為了一個上億元的工程?”
“也不全是。我們的價值觀在本質上是背道而馳的。你要當官,是為了更好的做事,而我求官,是為了自己。”王立偉握住妻子的手,耐心地勸導:“只有為官清廉,一心為公,才能問心無愧,睡得安穩,不必提心弔膽地過日子。”
肖楠抽出自己的手,苦笑着說:“這些年,我們真的過着安穩日子嗎?我們何嘗不是處處小心,想盡辦法躲開那些接連不斷的各種應酬和紅包?甚至朋友請我們吃一頓飯,我們也要再三分析,生怕別人有什麼目的,更怕是別人設下的圈套。”
王立偉一時張口結舌,竟無話反駁,只好岔開話題:“你能保證,別人上台後就一定把工程包給你嗎?”
肖楠自信地點點頭,說:“能,因為我們離婚後,我就會和新的教委主任結婚。”
“無恥!”王立偉氣憤之極,猛地站起來,順手拿起一個碟子,高高舉起怒視肖楠。肖楠不驚不慌,冷冷地望着王立偉。王立偉粗粗地喘着氣,許久才又把杯子放回原處,然後凄然離開了。
大街上夜色中,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王立偉茫然地呆站着,想想自己十幾年的努力,忽然覺得很可笑,自己咬緊牙關,想做一個清廉有為的好官,可是如今卻落得如此下場,他心灰意冷地閉上眼睛,忽然向街上疾馳的車輛撲去……
重執教鞭,新生暫解舊痛
就在王立偉即將被汽車撞上的一剎那,一個人奮不顧身地衝過來,把他推開了。又是邊娜!在邊娜的耐心勸慰下,王立偉的情緒慢慢穩定了下來。他問邊娜:“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邊娜不說話,只是低頭看着自己的腿,王立偉這才發現邊娜的腿被擦破滲出了血。他急忙說送邊娜去醫院,邊娜不肯,要送邊娜回學校,邊娜搖頭。沒辦法,只好攙扶着邊娜回到自己家。他邊為邊娜擦藥,邊講述了自己和妻子見面的經過。
邊娜問他:“你不準備讓那個小艷為你洗脫冤屈嗎?”
“算了吧,反正人家的官位也坐穩了,再說,害我的人又是自己的妻子,你讓我怎麼向別人開口?”王立偉搖搖頭,眼中充滿了淚水,“我對仕途已經毫無興趣,我想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從頭再來。”
“這樣也好。”邊娜更近地靠向王立偉,溫柔地說,“不管你做什麼打算,我都會全力支持你。”
“哦,謝謝。”王立偉不自然地笑笑,悄悄挪動身體,和邊娜保持一定的距離。他的臉扭向一邊,有些乾澀地說,“已經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要不你的父母會擔心的。”
邊娜低下頭,說:“我的父母早就不在了,我無依無靠,一直住在學校的宿舍里。”
王立偉很意外,忙說:“對不起。”
邊娜瞟了王立偉一眼,說:“我走了,你不用送我。”但王立偉堅持把邊娜送到樓下,看着她上了出租車,這才回家休息。
接下來的幾天,王立偉和肖楠辦理了離婚手續,然後向單位申請要求到基層中學去掛職鍛煉。經研究決定,上級領導同意讓他到全市最偏僻的魚林鄉中學去當校長。
一個細雨蒙蒙的早晨,王立偉背着一個提包,獨自一人來到汽車站。誰知,邊娜已提前一步,在候車大廳里等他。王立偉瞪大了眼睛:“你怎麼知道我今天要走?”
“我還知道你要去魚林中學當校長。”邊娜一笑,接過王立偉肩上的提包。
以前,王立偉並沒有過多地注意邊娜,現在心緒穩定了,才發覺邊娜實在很神秘,一個普通的女大學生,卻對自己了如指掌。他有許多疑問,卻不知從何問起。邊娜看穿了他的心思,把一封信交給他,說:“到了魚林中學再看。”
在邊娜依依不捨的目光中,王立偉上了公共汽車。經過幾個小時的顛簸,魚林中學終於到了。王立偉打開那封信,只見上面寫着這樣一段話:
從你第一次來我們學校演講,我就喜歡上你。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我更加了解到你的善良、正直和寬容,於是,這種單純的喜歡就轉化為深深的愛……你也許對我有些疑慮,但我請你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我愛你!
魚林中學是一所山鄉中學,只有8個老師,300多個學生,條件很簡陋,但王立偉卻很滿足,他幾乎斷絕了和外界的一切聯繫,一心撲到改善學校的環境和教學條件上來。在忙碌的工作和艱苦的生活中,他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充實。
邊娜經常給他寫信、寄東西。王立偉每次都及時回信,告訴邊娜自己的近況。很快,半年時間過去了,學校放了寒假,學生和老師們都回家過年去了,校園裡只剩下王立偉一人。
這天,王立偉為給學校節省開支,找了一輛三輪車,獨自一人把學校的垃圾往外面清運。他從中午一直忙到傍晚,累得腰酸腿疼,才清理了一半,正在發愁,耳邊忽然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需要幫忙嗎?”
王立偉疲憊地抬起頭,頓時愣了,站在他面前的竟是邊娜。
“你怎麼來了?”王立偉又驚又喜,幾步走到邊娜面前,剛伸出手去,立刻想起自己滿手塵土,立刻縮了回來。
“我不但來了,而且沒有準備走。”邊娜甜甜地笑着,掏出一方小手帕,邊為王立偉拭去臉上的汗水,邊說,“我已經分配到魚林中學來了,而且提前來報到。怎麼,不歡迎?”“不,你應該想辦法留在市裡,不該到這麼艱苦的地方來。”王立偉情不自禁地握住邊娜的手,問,“為什麼?”
邊娜輕輕靠進王立偉的懷裡,說:“因為,我想和你在一起。”
望着對自己一往情深的邊娜,王立偉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情感,緊緊抱住了她……
第二年“五一”勞動節,王立偉和邊娜在山鄉中學舉行了簡單的婚禮。王立偉原本以為,以後自己會過上踏實穩定的日子,但他做夢也沒想到,生活中總是充滿了讓人意料不到的悲喜劇。
狹路相逢,平地再生風波
結婚沒多久,王立偉就發現邊娜患有癔症,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外面稍有一點風吹草動,她就無法安睡,總要披衣起床,隔窗向外觀望,一臉驚惶的樣子。
有一次,王立偉忍不住問她為什麼會這樣,邊娜撲進丈夫懷裡,哭着說,自從父母去世以後,她就孤身一人生活,一到夜裡,就害怕有壞人,夜夜擔驚受怕,就落下了病。王立偉心疼地為妻子擦去臉上的淚水,安慰說:“有我在,今後,你再也不用害怕了。”邊娜點點頭,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從此,王立偉格外關心呵護邊娜,眼看邊娜的情況逐漸有所好轉,他心裡充滿了希望。可惜好景不長。入秋之後,邊娜的情緒忽然變得很反常,不僅夜裡反覆折騰,甚至白天也精神恍惚,坐卧不寧。王立偉覺得妻子有事瞞着自己,再三追問,但邊娜就是不說。
一個星期日,邊娜收到一個包裹,她的神色更加不安。王立偉問她裡面是什麼,邊娜語無倫次地說:“一個同學……讓我轉交給她的丈夫。”
當天夜裡,邊娜輾轉反側,天快亮才滿頭虛汗地睡去。王立偉悄悄找出那個包裹,打開一看,裡面是四條香煙。他用手捏了一下,感覺不對,小心地打開一包,裡面竟塞着厚厚地一疊美金!
王立偉兩腿一軟,險些跌坐在地上。他用顫抖的手數了數,這包香煙里共塞了10000美金,那麼,這四條香煙就是……
王立偉獃獃地站了很久,又把香煙重新封好,把包裹縫上,這時,天已亮了,他叫醒邊娜,想問清緣由,不料,邊娜未容他開口,很緊張地說今天請一天假,要立刻進城,把包裹轉交給同學的丈夫。王立偉於是咽下了心中的疑問。吃過早餐,等妻子慌慌張張地出門后,他遠遠地跟在後面。
邊娜坐進一輛出租車,左拐右轉,一個小時后,駛進市郊一幢豪華的別墅里。王立偉在別墅外下了車,等了很久也不見妻子出來。他有些擔心,走到一個路邊小店裡,買了一瓶礦泉水,裝做不經意地問老闆:“這座房子真漂亮,知道是誰的嗎?”
“好像姓胡,是市教委的主任。”
“什麼?胡秋言?”王立偉全身一震,連老闆找回的零錢也沒有接,轉身直闖進別墅的大廳里。
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妻子邊娜此刻伏在胡秋言的懷裡,兩個人正相擁而泣。王立偉頓時覺得血往上涌,他衝過去,扯起邊娜,二話沒說,“啪”地就是一個耳光。
屋裡一下子陷入了死寂,還是胡秋言最早回過神來,他指着王立偉大聲喝斥:“你敢在我家裡撒野,我叫警察來抓你。”說著就去拿電話。
“爸,不要。”邊娜撲過去按住胡秋言胖胖的手,“他……他是我的丈夫。”
“啊!……”王立偉和胡秋言不約而同地望着對方,臉色煞白。
“請原諒我欺騙了你。”邊娜扶着王立偉在沙發上坐下,哭着說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來,邊娜的母親一直反對胡秋言以權謀私,她勸過、哭過、吵過,但都無濟於事,無奈之下,只好離了婚,並讓女兒隨了自己的姓。雖然她們不再和貪官生活在一起,但親情卻割不斷離不了,她和邊娜仍然時時為胡秋言擔心,尤其是晚上警車一響,她們更是惴惴不安。在這種心理重壓之下,邊娜的母親抑鬱早亡,邊娜也落下癔症。去年的一天,邊娜回家去看望父親,無意中聽到父親和肖楠在商談如何陷害王立偉,於是,就引發了這一連串的故事……
王立偉這才徹底明白,為什麼邊娜總是很及時地出現在自己身旁,幫自己渡過一個個難關。他問邊娜:“難道你嫁給我是為了替父親贖罪?”
“不。”邊娜深情地注視着王立偉,“剛開始幫你,的確有替父親贖罪的心態,可是後來通過接觸,我慢慢地愛上了你。為了分配到魚林中學,我和父親翻了臉,從去年到現在,一直沒有聯繫,但前一段時間,他忽然打來電話,說市紀委正在調查他……
“我明白了。”王立偉掃了胡秋言一眼,說,“他想讓我們幫他藏匿部分贓款。”
邊娜點點頭:“我左思右想,不能知法犯法,於是又把錢送了回來。”
“你們一定要幫幫我,不然的話,我就死定了。”胡秋言忽然站起身,走過來,“撲通”一聲跪下,抱着王立偉的雙腿哀求,“雖然我們之間有過誤會,但如今我畢竟是你的岳父,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你不要這樣……”王立偉和邊娜急忙去攙胡秋言,但胡秋言身體過於肥胖,兩個人也沒能把他扶起來。這時,裡間的門打開了,一個女人衝到胡秋言身邊,也跪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哭喊:“王立偉,你真是鐵石心腸嗎?好歹我們也是風雨同舟整十年的結髮夫妻啊!”
王立偉仔細一看,來人正是自己的前妻肖楠,不過此刻她已全然沒有了往日的矜持和自負,呼天搶地跪在地上,頭髮蓬亂兩眼通紅。他不由得嘆了口氣,問道:“市紀委為什麼事情查你們?”
肖楠哽咽着說:“還不是市教委擴建幾所中學的那個工程。”
“你呀,想當初,不擇手段地要把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弄到手,現如今,又千方百計地要把得手的東西推出去,何苦啊!”王立偉搖搖頭,說,“快起來吧,我一定會幫你們的。”
“真的?”胡秋言和肖楠猛地抬頭,臉上露出喜色。王立偉拿起茶几上的包裹,問:“這裡面是不是40萬美金?”
“是,你幫我藏好這筆錢,風頭過後再還給我。”胡秋言忽然意識到自己說露了嘴,忙用一笑掩飾,“其他的錢我自己會想辦法處理,你這次幫我,我以後定不虧待你。”
王立偉冷笑一下,一手提着包裹,一手拉着邊娜向外走。快到門口時,肖楠又喊住他,問:“你……真的肯救我們?”
王立偉回過頭,認真地說:“是的,而且是全心全意、真正地救你們。”
走出別墅,邊娜不無擔憂地望着丈夫:“你真的要……”王立偉打斷妻子的話,反問:“你說,怎樣才是真正地救他們?”邊娜想想,笑了,忍不住在丈夫臉上親了一下。
王立偉提着那筆贓款,攔下一輛出租車,大聲說:“到市紀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