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奇怪的少年
王一凡在縣城坐上班車后,聽旅客們議論,石門溝的王長祿死了,他十四歲的義子王小龍卻不讓同族人葬他的爹。他說他爹是被壞人謀害的。鎮派出所民警來到石門溝查案,查不出結果;縣中隊的法醫也來到石門溝,把死者的屍體進行解剖鑒定,最後鑒定結果是心肌梗塞猝死。儘管如此,王小龍在舉不出任何證據的情況下,仍然堅持說是謀殺,不同意將屍體火化。就這樣,公安局不得不把王長祿的屍體暫時冷凍在殯儀館里,偵緝人員繼續查找線索。
王一凡的故居在石門溝。他少年離開石門溝,至今已經四十多年了。退休前是中州法醫學院的博士生導師,同時兼任省高院法醫鑒定所所長。這次抽出時間回故鄉,是為了探究一宗長期積壓在心頭的有關族譜中的一段隱語的秘密。他在客車上聽到這宗奇案,出於職業的敏感,他很想馬上就下車,拐回縣城到公安局了解法醫對王長祿屍體解剖鑒定的有關情況。但由於客車已經出城,於是就決定先回到家鄉,走訪、了解一下王長祿的有關情況和他死亡時的細節。
王一凡坐的車到祁山鎮下車時,已經是下午兩點多鐘了,祁山鎮離石門溝村還有四十多里,他只好租了一輛三輪車回老家。一路顛簸了兩個多小時,在離石門溝村還有將近五公里的地方沒大路了,王一凡只好下車步行。途中,他看到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佝僂着腰在草叢中尋找着什麼,於是走上前去問:“小兄弟,去石門溝怎麼走?”那少年頭也沒抬,用手朝背後指了指,繼續在地上找自己的。王一凡走到近前看看那少年的身前身後,什麼也沒有。忍不住問道:“你在找什麼?”
“證據。”
“什麼證據?”
“給你說也沒有用。”說這話時,那少年不僅沒有看王一凡一眼,連頭也不曾抬一下。
“你要找證據,說不定我這個老頭子你還用得上呢?我不僅可以幫你找,而且還能把你的證據派上用場呢?”
“就你?”那少年抬起頭來不屑地說。
“怎麼,你不相信?”
“不是我不相信你。就是你能替我找到證據,也不能替我申冤。”
“為什麼?”
“因為你不是公安。”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公安?”
“我不僅知道你不是公安。而且我還知道你是一個學者。左腳少了一個腳指頭。你血統還不是中原人的血統。如果是,那你也只能是我們石門溝祖先的後代。”
簡短几句話,聽得王一凡異常震驚。這個看上去只有十幾歲的少年,句句話都說到了點子上,王一凡的職業、身世、身上的每一個部位,樣樣都好像就是他自己的一樣清楚。對於這個少年,他不得不刮目相看了。
二、邂逅的族親
王一凡問:“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說說看你怎麼肯定我不是公安,是一個學者。左腳少了一個腳指頭,我不是中原人血統,不然,就一定得是你們石門溝村祖先的後人呢?”
少年說,他叫王小龍。“您提的問題很簡單。第一,您走路似風飄,無力,說明不是軍人出身;面部肌肉細膩、紅嫩,說明少經日晒;最重要的是,像老爺爺您這種年紀的人,如果是公安,大多是軍人出身,所以您不是公安;第二,您戴的眼鏡度數非常高,說話有修養,就連與我們孩子說話都那麼友善,所以我說您是一個學者;第三,您左腳下地的力度沒有右腳重,且左腳印前邊腳指頭的印痕有殘缺,而且是左腳拇指殘缺。當然,您如果穿的是皮鞋,我就不敢斷定這麼死;第四,您前額和下巴突出,鼻樑高,頭髮稍卷,眼白比中原人稍藍,因此我說您不是中原人的血統。至於我們石門溝人,與您這種長相接近的人比較多;如果老爺爺您不是外國人或少數民族的話,我們也許是一個祖先的血統。這一點,也許我說錯了,請老爺爺您不要見怪。”
少年說起話來頭頭是道。判斷問題,準確嚴謹,符合邏輯,無懈可擊。這樣的孩子,王一凡還從來沒有遇見過。於是,王一凡說:“小龍啊,你說的全部都對。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現在是在為死去的父親找證據吧。能不能給我說說找的是什麼證據,看我能不能幫助你。”
“人們都說我是小神經。你為什麼要幫助我?”王小龍警惕地問。
“因為我們是同族人。”
“您怎麼讓我相信您是我的同族?”
“北龍崖,南鳳池,正百仗,銀杏天,陽卯時,陰生根。得耶?吾氏正主。”
“您老輩分?”
“廷身立正義道恆祖德勝長龍少學英豪震宇宙群星閃爍……我本勝字輩,小名叫勝昌。”
“原來是勝昌爺回來了。孫子冒犯了。”王小龍不好意思地說。
原來,祁山鎮王氏是一個大家族。祖墳在石門溝村。王氏家族有一本祖傳族譜,族譜的序言上有一段隱語,至今王氏後代人中也沒有一個人能夠弄明白那段隱語蘊含的是什麼意思。王一凡背出的話,正是族譜中的那段隱語,所以王小龍才認了王一凡這個爺字輩。王小龍的義父王長祿正是收藏王氏族譜的人。王長祿的祖上,歷代讀書世家,可惜是四代單傳,到了王長祿這一代,由於家庭原因,娶了一個傻女人為妻,可傻女人又偏偏不會生育,十二年前他便從同族人家裡抱養了小龍。王長祿雖然上學不多,但卻跟着爺爺和父親倒是學了一肚子的學問。王長祿的學問不小,也沒有解開族譜中的秘密。改革開放后,村裡讓王長祿到村辦小學當了一名小學教員。也該王長祿沒有福分,他當小學教員時間不長,自己的傻女人就死了,接着他自己也得高血壓造成下肢偏癱。好在小龍聽話,他自己也有文化,知道該怎樣賺錢自己養活自己。他從親戚那裡租來一隻母羊讓小龍放羊起家,發展到後來一群羊。白天,小龍上山放羊,由於石門溝村是深山村,山高林深,羊被摔傷走失的現象時有發生,為了適應生存,小龍在常年累月的放羊生活中,不僅自個兒摸索出一套為羊治病接骨的絕活,而且還練就了識別各類動物蹄印的火眼金睛;義父不能出門,一切得靠自己,又使小龍自小養成了善於觀察思考的習慣,培養了他獨特的邏輯思維方式和對事物的準確判斷能力。王長祿白天在家裡編竹貨,逢集委託村上人到街上替他賣;晚上在家裡教小龍學文化。幾年下來,不僅經濟上稍有節餘,小龍的文化水平也不亞於同齡少年。王長祿的先輩一直重視對後輩的文化培養,目的就是要後輩人能夠解開族譜中隱語的秘密。生長於這樣的家族,王小龍對族譜中的那一段隱語當然是熟記於心的。所以,在王一凡見到王小龍時,從王小龍嘴裡說出的話,根本就不像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說的話。
認了同族,王小龍又看了王一凡的身份證和退休證,確信王一凡能夠為他的父親申冤提供幫助后,王小龍才告訴王一凡說,那天他父親身體有點不適,但絕對不是什麼大病。在他去放羊的途中拐到村醫王長富家,請他去給父親看病,王長富也答應了。可是,等他中午放羊回家裡時,他的父親卻已經死了。他自己知道,父親的那種小病,根本不至於死,而且他還發現家裡有人來過。可又找不出是誰來過的痕迹。當時他估計是王長富來家裡為父親看過病,可是在他找到王長富時,王長富一口咬定他沒有來過。民警也曾找過王長富了解情況,王長富說他當天哪兒也沒有去過。民警讓他找出他沒有離開過自己家的證人,王長富說那天他家裡沒有來過病人,他上哪兒找證人?當然,民警也同樣找不出王長富去過王長祿家裡的證據。法醫解剖鑒定也說是心肌梗塞猝死,屬於正常死亡。雖然莊上人都知道王小龍能認出各種獸類的蹄印,可是他說有人當天到他們家裡去過,卻無人相信,他所指出的腳印,不僅公安民警看不見,當地群眾也看不見,當然也就不能拿出來作為指控犯罪嫌疑人的證據。他之所以肯定父親的死是他殺,還有一個更為重要的原因是,他在自己的家裡雖然發現了有人來過的痕迹,但是,這個進來的人並沒有走出去,走出去的不是人的腳印,而是四個巨大的羊蹄甲。按照蹄甲的大小,這個羊的體積少說也有千斤,可是腳踩下去的痕迹卻說明只有百斤左右。因此他斷定,走進來的人的腳印,與走出去的羊的蹄甲,同為一個人所為。這個人走出去時為什麼要換成羊蹄甲呢?一定是來作案的。因為這個人對王小龍熟悉,知道他有識別腳印的奇才,才這樣做的。因此,王小龍只好瞄住人的腳印和羊蹄甲的腳印尋找,等找到罪犯,並拿到證據后,再去公安局對犯罪嫌疑人進行控告。聽到這裡,王一凡問王小龍:“這個人你找到了嗎?”王小龍說這個人他已經找到了,只是目前還沒有找到那羊蹄甲的模子,也拿不出他謀害父親的證據。王一凡說:“那你現在是在找證據了。”王小龍說:“我看看他拐到山坡上來是做什麼的。”
山坡上並沒有什麼痕迹,王一凡不知道王小龍是怎麼認出腳印的。
半個鐘頭之後,王一凡跟在王小龍身後又走回到了原路上。王小龍說:“羊蹄甲不見了。腳印也不見了。”
“你不是要到石門溝去嗎?走,我領你回去。”王小龍說。
三、紙包里的玻璃渣
王一凡跟着王小龍直接來到了王小龍家裡。王小龍拿出了一個紙包。王一凡打開紙包,裡面是一點細小的玻璃瓶的瓶渣。王小龍告訴王一凡,他們家裡從來沒有這麼細小的玻璃,他懷疑,是王長富來給他爹打過針。可是這些玻璃渣他當時沒有發現。現在,他想等證據收集多一點時,再拿去一同報案。“勝昌爺,這些玻璃渣能不能作為起訴的證據?”王一凡告訴王小龍:“這些玻璃渣能否作為起訴的依據,還得等到化驗分析結果出來之後才能確定,而且,本案最為關鍵的問題是,你指控的人是誰?被指控的人有無殺人動機和作案時間?”王小龍說:“我就指控王長富,他不僅是醫生,會打針,而且也有作案時間。”“證據呢?他為什麼要殺你父親?他殺人的兇器是什麼?羊蹄甲是人的腳印嗎?你說的羊蹄甲又在哪裡呢?”王一凡一連串地問。
王小龍答不出來了。
王一凡幫助王小龍又把屋裡的各個角落重新仔細地搜尋了一遍,並沒有發現新的疑點。最後,王一凡徵求小龍的意見說:“你要是信得過我,就讓我把這些玻璃渣拿去進行分析化驗和調查,你若新發現了什麼證據,就及時通知我。說不定近一兩天公安局就會重新立案進行偵查。”
由於遇上了這一宗神秘的殺人案件,王一凡回到故鄉沒有停留,僅在王小龍家住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回縣城了。
王一凡會同祁縣公安局法醫,對王長祿的屍體進行了重新鑒定,在新一輪的鑒定中,在王長祿的臀部發現了針眼疑點,馬上提取切片樣本送化驗室進行化驗分析,就是在這時,王一凡接到了王小龍打來的電話,說藏在他家中的那本族譜不見了。王氏族譜中隱語的秘密,本來是他這次回鄉探究的一個重要課題。如今王氏族譜被盜,更進一步地說明王氏族譜中隱含秘密的重要性。鑒於案情重大,他立即建議祁縣公安局馬上立案偵破,並陪同縣刑警中隊來到了石門溝村。然而,王小龍的敘述和現場勘查的結果,都令王一凡和刑警們失望。王長祿死後,並沒有其他人再到他的家裡來過。當時,王小龍只顧查找罪犯留下的證據,也忽略了自己家裡藏的祖傳族譜。王一凡走後,他才對家裡的東西進行了全面查看,在發現族譜被盜后,便立即向王一凡進行了報告。然而犯罪分子非常狡猾,是戴着手套作案,沒有留下任何指紋和痕迹。經過對多種情況進行綜合分析,王一凡斷定:這是一起蓄謀已久的盜竊謀殺案。縣裡來的偵查員說:“王老您能肯定王長祿不是因心肌梗塞猝死而是謀殺嗎?”“也許,化驗結果馬上就要出來了。”王一凡說。
“那嫌疑人盜竊族譜有什麼用呢?”偵查員又問。
王一凡說:“這個問題你們不妨問一問小龍。”
王小龍告訴偵查員說,他們王氏族譜代代相傳,祖傳族譜中有一段序言,這段序言,其實就是王氏家族的一個重大秘密的隱語,序言中還暗示,王氏後輩人中,誰若能夠揭開隱語中的秘密,他將是王氏家族的最高族長,還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富貴和榮譽。可是,按照族譜中的記載,到現在已經是第十二代人了,也沒有人能夠揭開隱語中的秘密。這個盜竊族譜的人,也許通過對口傳的隱語研究,解出了隱語中的一些秘密,於是盜竊族譜,進行更進一步的確定,從而得到王氏家族的最高榮譽和意想不到的財富。
四、神秘的殺人武器
第二天中午,王小龍拿給王一凡的玻璃碎片和對王長祿屍體疑點的切片化驗分析結果一同送到了石門溝。王一凡看了玻璃碎片和屍體切片化驗分析結果,告訴偵查員說:“這是一宗利用現代醫學知識進行的謀殺案。殺人兇器是一隻非常普通的注射器,致人死亡的藥物就是在死者家裡發現的這種碎玻璃片瓶子裝制的用於專門治療糖尿病患者的特效藥物針劑——胰島素。因為,鑒定結果顯示,從死者家裡發現的碎玻璃瓶殘渣中,發現有胰島素藥物殘液。能夠想到利用胰島素殺人的人,沒有一定的醫學知識是不行的。利用胰島素殺人,在一般的法醫鑒定過程中是很難被發現的。
接下來,王一凡解釋說,在人體醫學上,正常人的血糖值為3.60~6.10。高於正常值者就屬於糖尿病患者,低於正常值者,即為低血糖患者。血糖過低,可使人昏迷、甚至死亡。人類1921年發現胰島素,1956年發明了採用放射免疫法測定人體血漿胰島素濃度,並用於糖尿病患者的臨床治療,有着明顯的降低血糖效果,至今被世界醫學界視為治療糖尿病患者的特效藥物。注射過量的胰島素能致人死亡,癥狀與心肌梗塞相似。隨着法醫科學的高速發展,現在的法醫學家能夠從屍體中得到胰島素的提取液。在王長祿的屍體切片中,就提取出了這種胰島素提取液。因此我們可以斷定:王長祿是被人注射過量的胰島素而致死。
“誰會想到用胰島素殺王長祿呢?他又為什麼要殺王長祿呢?”有人插話問。
“大家還記得小龍說的王長富嗎?”王一凡接着分析道,“據王小龍介紹,石門溝只有一個村醫,他就是王長富。王長富原在縣城一家醫院上班,前年秋天,王長富把家小留在縣城,獨自一人回到石門溝開診所,他應該知道對人注射過量的胰島素會致人於非命。另外,王長富也是石門溝人,他應該知道王氏族譜的秘密。這兩件事會不會有聯繫,我只是推測,重要的還是證據。”
“我把證據找到了。”王一凡話音剛落,王小龍在門口出現了。
五、草圖中的寶藏
為了替父申冤,一直在監視王長富的王小龍,今天上午見王長富出診,便立即進村潛伏進王長富家裡,進行秘密“搜查”。王小龍除了找到一雙巨大的羊蹄甲之外,還在王長富的桌子上發現了一張可能是王長富繪製的草圖。草圖上符號和標出的地名,與王氏族譜中隱語上的地點名稱相同,引起了王小龍的注意,因此,王小龍斷定失蹤的族譜一定也在王長富家裡。王小龍把自己發現的證據原樣兒放好,迅速回來向刑警報告。要公安馬上搜查證據,抓捕王長富。然而,王一凡卻說,現在還不是時候。因為,王長富僅僅偷盜本姓的族譜,能有多大的罪?一雙羊蹄甲和一份家譜,能證明王長富殺人了嗎?這個案子的根源是,王長富的目的是什麼?族譜中到底有什麼秘密?根本問題弄清了,案情也就真相大白了。若是真正的殺人兇犯,已在監控之中的王長富他跑不了。“小龍。你看到王長富繪製的那張草圖,是什麼樣的圖還記得嗎?”
“記得。”王小龍說著,從王一凡手中接過一支筆,在一張紙上把草圖畫了下來。
王小龍指着草圖說:“這張草圖,會不會是王長富根據我們王氏族譜中的隱語繪製出的‘藏寶圖’。圖中打勾的地方,就是藏寶地點?”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呢?”王一凡問。
王小龍說:“因為,族譜隱語中的話:‘北龍崖,南鳳池,正百仗,銀杏天,陽卯時,陰生根。得耶?吾氏正主。’中的龍崖、鳳池、銀杏、卯時、老宅都出現了。陰生根,是不是太陽在下午卯時銀杏樹樹陰所到的地方?所以,王長富就在那兒重點地打了個勾。”
“嗯。有點道理。”王一凡點點頭說。“近幾天,這幾個地方你都去過嗎?”
“我瞄着王長富的腳印在龍崖、鳳池和有銀杏樹的地方兜了好些圈子。還找到了王長富在草圖中打勾的地方,那個地方,他還做了記號。不過,我始終不明白的是,龍崖和鳳池之間就有兩棵古老的銀杏樹,而且隱語中也說是‘北龍崖,南鳳池,正百仗,銀杏天,’可他的草圖中的銀杏樹卻是在老宅正西,並不是龍崖和鳳池之間的銀杏樹?會不會是王長富把草圖繪製錯了?”
“小龍啊,你分析得很透徹。當然,王長富繪製的草圖,也有他一定的道理。下午,咱倆再去轉轉看看,分析一下王長富究竟在找什麼。”
六、山崖下的黑影
下午,王一凡和王小龍到現場考察回來之後,王一凡建議:行動小組今晚就可以開始行動。
當天晚上,行動小組兵分二路。一路對王長富的診所實施監控;一路對王長富繪製的草圖中有標記地段進行監視。王長富一旦對“藏寶”地進行挖掘,就地抓捕,並對其診所進行搜查,追回被盜的王氏族譜,搜查作案工具。
夜裡十一點多鐘,已經是夜深人靜了。一個黑影肩扛鐵鍬洋鎬從診所里偷偷地溜出來,朝石門溝老宅的山崖走去。他就是王長富。
王長富來到自己早已做好記號的地方,觀察一下四周沒有發現什麼動靜,便撅着屁股在地上挖了起來。正在這時,一圈手電光束照準了他……
王一凡這時走過來說:“長富啊。你挖錯了地方。”
“我是在挖葯。你說的啥地方我不明白。”王長富狡辯說。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偷盜族譜,細心鑽研,不就是為了尋找寶藏嗎?”
“我沒有偷盜什麼族譜。也不找什麼寶藏。”
王一凡並不理會王長富的話,繼續說:“你從族譜隱語中研究的路子是對的。計算的方法也對路。可惜計算的數據卻出了點紕漏。我可以告訴你:你從正三角找銀杏樹的位置找對了,計算樹陰的落腳位置的路子也對。但是,計算數據你卻弄錯了。卯時太陽照射的陰影,角度是36度,你挖掘的位置錯了三丈二尺。當然,幾百年來,銀杏樹也在長高。銀杏樹雖然長得很慢,但這種誤差應該考慮進去。”王一凡稍微停了一下,接着又說道,“我還可以告訴你:你所尋找的寶藏,今天傍晚之前,我們已經替你取走了。”王一凡用手電光照射着三丈多遠的一處新土說。
聽到這裡,王長富一屁股癱到地上再也站不起來了。
在鎮派出所,王長富面對從他的診所里搜出的被他盜得的王氏祖傳族譜和作案工具,對盜走族譜的事供認不諱。但對殺害王長祿一事,卻拒不認賬。
王長富狡辯說:“族譜是石門溝王氏家族的。為什麼只能由他王長祿保存?寶藏也是祖先留給後人的,況且,族譜的隱語中說得明明白白,‘得耶?吾氏正主。’王氏後人,誰不能得?我來保存族譜,難道不對嗎?我替族人找寶藏,錯了嗎?你們說我殺了王長祿,我為什麼要殺他?難道我不知道殺人要抵命嗎?你們說我是用胰島素肌肉注射殺人,有證據嗎?”
“有!”王小龍推門進來說。
七、王氏家族的秘密
王小龍走進屋裡,把一個圓形塑料腳墊遞給王一凡說:“這個是我爹死時我在我們家裡的地上撿到的。你們再檢查一下他的藥箱,是不是只剩下了三個塑料腳墊?”
刑警人員對王長富的出診藥箱進行檢查后,發現少了一個塑料腳墊,而王小龍送來的那個塑料腳墊正好就是藥箱上缺的那一個腳墊子。
在鐵的證據面前,王長富不得不承認他的犯罪事實。
原來,王長富回到石門溝開診所,其目的就是要得到祖傳族譜和隱語中的寶藏。然而苦於找不到適當的機會。湊巧那天王小龍找他,要他去給王長祿治病,他口頭上說自己不一定有時間去他家,等王小龍走後,他便來到王小龍家,說是為王長祿打針治感冒,假裝不經意地問起族譜,王長祿說族譜是不能隨便給人看的,王長富便給王長祿注射了二支濃縮的胰島素,致使王長祿當即因血糖急劇下降而死亡,並趁機偷走了藏在王長祿家裡的王氏祖傳族譜。為了不使王小龍懷疑到他來過他家,王長富在離開王小龍家時,便穿上了他特製的大羊蹄甲走出王小龍的家,誰知王小龍還是懷疑到了他的頭上。後來,他又根據祖傳族譜上的隱語,加上以往長期研究的結果,找到藏寶的地點,誰知自己不僅定的方位不準,而且,公安還在他的前頭取走了寶藏,這是他始料不及的。可是他更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的精心算計,竟會被一個不小心掉下來的小小的塑料底墊露了馬腳。
多行不義必自斃。王長富最終以故意殺人罪被起訴。公安人員挖出來的王氏祖先寶藏又是什麼呢?
原來是一個泥罐里裝的一個早已銹跡斑斑分辨不清的鳳冠。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對此,法醫博士王一凡教授做了精闢的解釋:公元1628年,11月中旬,清太宗皇太極率領十萬大軍,繞道內蒙古,從今河北遵化縣東北的長城龍井關入口,於12月17日包圍了明朝的遵化城。經過三天三夜的血戰,清軍終於打破明軍的防守,佔領了全城。戰鬥結束后,皇太極親臨前線,大擺宴席,獎賞三軍。皇太極心裡高興,晚上就多喝了幾杯酒,微醉中他就在一個八旗眷屬薩木哈圖祈的家裡住下了,夜裡和薩木哈圖祈十四歲的小女兒薩木鷹娃宿在了一起。等皇太極一覺醒來時,木已成舟。當時,他本來想把薩木鷹娃帶回宮裡,可是戰事正緊,暫時還顧不上一夜風流的情事,就命下人趕製一頂鳳冠送給薩木鷹娃作為信物保留,等他打下天下后,再來遵化迎娶薩木鷹娃。
一夜風流,薩木鷹娃並沒有身孕,二人一夜苟合也僅是皇太極眾多風流韻事中的一個小插曲而已。但錯就錯在,薩木鷹娃自信有信物在手,就住在遵化城裡專心等待皇太極的迎娶。皇太極為了完成統一大業,南征北戰,且妻妾成群,早就把薩木鷹娃給忘得乾乾淨淨了。就這樣,薩木鷹娃一直等了十年,到了公元1638年,二十六歲的庄妃,也就是後來的孝庄文皇後生下九皇子福臨之後,不知從哪兒知道了皇太極與薩木鷹娃在遵化城一夜風流的秘密,這位深謀遠慮的皇妃,為了自己和兒子日後的政治前途,唯恐皇太極和薩木鷹娃有朝一日舊情復燃,使薩木鷹娃移居皇宮得寵,便暗中派人謀害薩木鷹娃及其家人。薩木鷹娃得知情報后,在家人的護送下,連夜逃到中原桐柏山裡,薩木鷹娃一家自認為自己終歸是王室後人,便改姓王姓,隱居起來,並把鳳冠埋在一個隱秘處,等到有朝一日見到皇太極相認。薩木鷹娃活到六十二歲,也沒能見到皇太極。為了那麼一點點微小的希望,薩木鷹娃死前就把鳳冠埋藏的地點用隱語記在族譜中,暗示誰能拿到鳳冠面聖為家族爭到榮譽,誰將是家族裡的最高族長。可惜,三百多年來,薩木鷹娃的遺願最終也沒有人能夠實現。
三百多年前的一頂鳳冠,現在當然是面目全非了。
最後,王一凡說:“早些年我在北京故宮博物館讀到《清史秘錄》中這段記載時,我就聯想到了我們族譜中的隱語秘密。我這次回來,本來是想考證《秘錄》中的記載與族譜隱語中的記載有無聯繫,誰知就遇上了這樁奇案。如果族譜中的隱語與《秘錄》中的記載真有直接聯繫,那麼我們石門溝王氏應該不是漢族人,而是蒙古族人。當然,這需要更進一步的論證。”
說到這裡,王一凡忽然又問王小龍道:“小龍,你找到了王長富丟失的藥箱底墊,為什麼等到最後才拿出來?”
“爺爺,那是我怕王長富不認賬,從他的藥箱子上卸下來的。”
族譜中的隱語 標籤:雨中的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