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期)
洛央夏的心跳極快,她問,那麼,你想象中她應該是什麼樣子?楚良生扭過頭來看了洛央夏一眼,和你差不多吧。你們都有栗色的頭髮,黑色的眼睛,小麥色的皮膚,我想,你們是一類人,對么?說這話的時候,楚良生輕輕地靠近了洛央夏,他們離得很近,能聽到彼此的呼吸,風也很大,吹亂了他們的發梢。告訴我,為什麼是長城?洛央夏開始結巴——因為,因為我喜歡長城。告訴我,為什麼網絡上的地址是你家那個衚衕?
啊?——洛央夏張大了嘴巴,一切,一切來得如此之快,一切,一切讓人目瞪口呆,楚良生看着她,這個想了又想的女子,應該是她吧,她自以為很聰明嗎?其實她到處都是破綻。
我想,你是網絡上那隻小麻雀,對嗎?
洛央夏的心哆嗦成一團,她搓着手裡的紙巾,喜悅,一層層又一層層地捲來。他伸出手去,撫摸着她額前的散發,當我感覺到你的氣息時,我不敢確定,於是,我開始查你的IP地址,我開始找那個IP所在的位置,你知道我費了多少心思多大的勁嗎?你以為我是隨便請沈嘉憶來唱搖滾的嗎?我是來問你的消息!當我知道你常常上網時,當我看到你也在畫漫畫時,我知道,我等了又等找了又找的人就在眼前!夏一紫事件,的確讓我蒙了!我不相信你是這種人,後來,我接近花蜜是為了了解事情的真相,我們變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有一天,她哭着說了實話,我終於明白,她也是為了我!可是我告訴了她,我心裡,只有一隻小麻雀!
她哭了,肩膀哆嗦着,多少委屈,多少相思!
他攬着她的肩膀,迎着風,輕輕地在她耳邊說,我與你,好像有三百年的氣息穿過光陰,一寸寸,曾將我包裹,此時,我想找個人,低聲傾訴,我想,那個人是你,只能是你,必須是你!
洛央夏閉上眼睛,眼晴里全是淚!她感覺到一張溫熱的唇緩緩地落下來,落在她的眼睛上,一點點,吸幹了她的眼淚。
箏11. 筌一起去香山
洛央夏忘記了自己是如何回的家。
那一夜,她沒能合半下眼,閉上眼就是楚良生,天色微明,她就坐在了電腦前。
楚良生,已經在等她了。
洛央夏,洛央夏,他叫她。
我一夜沒睡,楚良生在那邊說。
我也是。
我腦子裡全是你。
我也是。
我覺得一切像是一場夢。
我也是。
……
我還想見你!
剎那間,洛央夏心裡全是喜悅了,是的,是的,他想見她,她迅速地打出了三個字:我也是!
那麼,香山吧,我們去香山,行嗎?
行,我們去香山。
她提了畫板,去香山,去畫畫,她是這樣和外婆說的。
香山。
他們十指交纏在一起,又安靜地看着遠處那些楓葉,是的,他們也說過,第一次要去長城,第二次去香山,然後是故宮,那是他們在初相識時說過的!
可惜不是十月,如果是十月,楓葉會美得讓人落淚。那我們十月再來好嗎?
楚良生沒有點頭,他捨不得告訴洛央夏,他就要回法國了,家裡還是希望他在法國讀大學,學校已經聯繫好了,還有三個月就要高考了,他知道洛央夏沒有希望,他們的將來在哪裡,他不知道,但他現在卻明白,這個女孩子他必須抓住!因為,他喜歡她!
中午,洛央夏打開了畫夾,她說,楚良生,別動,我想畫你。那是她第一次面對面畫這個心中的男孩兒,他神情幽然地看着她,她認真地畫著,畫中良人,這樣美,她的手有些哆嗦,可是,她認定這張畫應該是最美的!
畫完了之後,她簽上了自己的名字,不過,她寫的是:小麻雀。
箏12. 筌 情敵勝負見分曉
六月的北京,槐花開了,這樣的香,這樣的芬芳。
明明一夜沒睡,可是,仍然覺得這樣精神,一進學校門,洛央夏心裡就開始撲騰,馬上就要看到楚良生了,馬上就能看到了!
推開教室的一剎那,她的心臟快要跳出來一樣!
第一眼,她看他的座位,當時心裡一沉,沒人!楚良生還沒有來。早自習馬上就開始了,也許他是有事情?讓人奇怪的是,花蜜也沒有來。洛央夏的心裡很不安,她兩隻手來回扭着一支自動筆,心煩意亂了。
楚良生和花蜜一塊進來的,他倆都遲到了。楚良生看了洛央夏一眼,眼神悠悠,那裡面是有內容的,花蜜也看了洛央夏一眼,眼睛里全是寒光,洛央夏感覺到後背發冷!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課間的時候,楚良生路過洛央夏的身邊,只小聲說,中午說。
這個上午,對洛央夏無疑是折磨的,其實這個上午,對花蜜同樣是折磨的。她是周末的時候看到洛央夏和楚良生在香山的,那天,她恰巧也在香山!
沒有早一步,沒有晚一步,她陪着國外回來的表姐也在香山玩。她在香山看到洛央夏和楚良生時,簡直驚呆了!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她想不通,她彆扭死了!那天她一直鬱鬱寡歡,在洛央夏一夜沒睡的時候,她也一夜沒睡!
她是第二天早晨在學校門口攔到楚良生的!為了攔到楚良生,她早早就起床了,當楚良生出現時,她走上前去說,我有話問你。楚良生笑,可是,可是快上課了呀。我不管!我就要說!如果不讓我說,我寧可死掉!他們騎車到了學校外面的那條衚衕里,兩個人支住車。為什麼?花蜜的聲音有些顫抖。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是她?花蜜一字一頓地問,為——什——么——不——是——我?楚良生一下子明白了。沒有為什麼,他聲音很輕,但很有力量,花蜜,你這麼聰明,應該明白,好多事情真的沒有為什麼,特別是感情這東西。
花蜜的眼裡剎那間全是眼淚了!
別哭啊,他安慰她。她仍然哭着,他越安慰,她哭得越厲害,他遞給她紙巾,她把紙巾和他一下子拉過來,這樣,她輕輕地倒在他的懷中。
不不——楚良生推開她。這個看似下意識的動作讓花蜜自尊心受到極大的傷害!他以為他是誰?他以為他是王子么?轉過身,她騎上那輛名牌自行車,瘋了似地往回騎。
楚良生的父母堅持讓他回法國念書,而洛央夏根本不可能考上大學,倒是花蜜的成績更好了,她準備讀清華的工商管理,沈嘉憶仍然忙着寫歌賣歌,他來找過洛央夏兩次,洛央夏都說太忙,因為學校管理嚴,馬上就要高考了,其實那只是借口而已。因為但凡有點時間,洛央夏都要和楚良生在一起。
在一起。只要在一起就是好的。箏13. 筌月光下的徽州夢
楚良生還有二十天就要離開中國的時候他們決定出去一次。
洛央夏一直想去徽州寫生,畫了這麼多年,只看到畫冊上的徽州,那點點的白和灰早就印在腦子裡了,一是楚良生要走,二是自己成績也不理想,索性出去散散心吧,錢呢,自然是和沈嘉憶去借了。沈嘉憶總是這樣,只要洛央夏提出來,哪怕沒有,他即使借,也要給她借來。去哪裡?沈嘉憶問。散心。一個人么?沈嘉憶再問。洛央夏踢着路邊的石子,小聲說,可以不說么?
坐火車去了徽州。他們租的老宅。高大而古典的建築,洛央夏執意要了兩個房間。她和他,一個在東,一個在西,極暗的房子,過去小妾住過的吧?連傢具亦是幾百年前的,老得不像樣子,可上面的雕花,分外的美。
洛央夏翻來覆去睡不着,這古舊的屋子有一種前世的味道,好像真的有一個女子的靈魂在屋子裡遊盪着,柜子上雕的花好像散發出迷人的味道,唉,不是它的味道,是院子里的花香吧?還有水聲,整個村子是讓水環繞包圍的,不,還有一種聲音。輕輕的,緩緩的,那樣輕,輕到幾乎聽不到。她努力地去聽,是的,還有一種聲音!就在門邊!就在兩米之外的門外!
有人!她疑心是有賊,可是,不是的,這呼吸是她熟悉的!是楚良生!
他怎麼會來這裡?他何時來的?已經後半夜了,村子里只有偶爾傳來的幾聲狗叫,整個世界是安靜的,這和城市不同,是徹底的那種靜,靜得讓人心跳,讓人心悸!
是楚良生嗎?她輕輕地問。沒有回答。她輕輕地穿了鞋,然後輕輕地打開門。
門外,坐着那個她痴迷的男子。他穿了白色的睡衣,在月光下,那樣幽素,卻散發著光芒,那天的月光真亮,亮到讓人心慌,他們看了對方好久。
洛央夏,他叫她。我在這。洛央夏,他繼續叫她。小傻瓜,我在這兒啊。不,你不在這。洛央夏的聲音有些顫抖,那我在哪?他拿過她的手,你在這。說著,他把她的手放在了他的心臟的位置。幾乎是在同時,她被他拉入懷中,她是野火花,本來就到處怒放着,此刻,一片又一片,燒得到處都是,這古老的房子里,她一遍遍地問他:你愛我嗎?有多愛?會愛多久?
他答:我愛你,很愛很愛,一輩子,不,一輩子不夠,還要下一輩子!
他一個人再也睡不着,好像有一堆火在燒他,他想靠近她,想擁有她,這念頭如此強烈,如此折磨着他,他不能熄滅這個念頭。
他們在月光下對視着。
他問她:可以吧?只三個字,輕輕地吐出來,而這三個字,要了她的命,她感覺被這三個字拖進了一條隧道,這條隧道如此神秘,她看不到方向,但是,她需要看方向嗎?不需要了,只要他就夠了。
可以吧?他再問。她幾乎是沒有力氣再答他,而是把自己輕輕地交給他。
他輕輕地脫掉她的絲綢睡衣,那上面,是一朵又一朵的蓮花,他撫摸着她的後背,多麼光滑!多麼性感!
他問她:告訴我,誰允許你這麼美?
我不美。
不,你美!
不美!
美!
她還想說下去,已經被深深地吻住,他們好像兩條魚,粘粘地吻着,到處是濕濕的空氣,老柜子上的蓮花也在開放么?一朵,又一朵,所有的花全在開放么?
他們很青澀,青澀到找不到去路,他在暗夜中說,你不會笑我吧?她羞紅了臉色,只要你不笑我就好。
是冰與火的纏綿么?他一寸寸地吻着她,她感覺他吻到哪裡,她就燒到哪裡,一片又一片,沒完沒了地燒,她寧願此時此刻就這樣死去!
……
臨走前,楚良生送了洛央夏兩件禮物,一是一輛自行車,二是一朵藍色的水晶蓮,在蓮花的底座上,刻着洛央夏的名字,而洛央夏給楚良生的禮物是一本漫畫冊,是她畫的他,憂傷的楚良生,高興的楚良生,黃昏時的楚良生,早晨的楚良生,上體育課時的楚良生……那麼多的楚良生,是她思他念他時畫的!
在楚良生的勸說下,洛央夏去復讀了,是的,楚良生希望她能上大學,因為她這麼聰明,這麼有天分,應該讀大學的!
箏14. 筌雪地里的誓言
沈嘉憶穿着軍綠色衣服在台上演出時,全場的女孩子都尖叫着。
那次他和一個搖滾樂隊來清華演出,花蜜就在台下。女孩子們瘋狂地尖叫着,他自彈自唱,聲音充滿了磁性,好像來自天外,滿場的女孩子全都迷戀地看着他,他多麼帥,有點落魄,有點壞,可是,寂寞銷魂。散了場,他們在樓道里遇到。她幾乎是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轉身就走。花蜜,沈嘉憶在後面叫她。她沒有停步,跑了。一邊跑一邊想,這個傢伙,是她這一輩子都不能原諒的,永遠不能原諒的,她恨他,恨他!
沈嘉憶獃獃地看了她半天,自從上次那個初吻事件之後,他也一直覺得自己過分了些,總想當面道個歉,可是,可是他們好像死對頭一樣!那也是他的初吻啊!
……
這天,沈嘉憶給洛央夏的家裡打了個電話。他想約她出來吃個飯。因為,今天是他的生日。他沒有約任何人。
洛央夏喜歡吃辣子雞,他找了一個湖南本地菜小館,要了兩瓶啤酒,靜靜等待着洛央夏的到來。
洛央夏進來時,他嚇了一跳。正是初冬,洛央夏穿了一件舊的白色毛衣,黑黑的短髮,一條舊的牛仔褲,與過去一樣的裝束,可是,哪裡不同了,到底是哪裡不同呢?沈嘉憶一眼就明白了,是眼睛,眼睛里有了動人的光彩!那是有了愛情的女孩子才有的光彩!
來,哥們兒,坐。他拉了一下椅子,拍了拍洛央夏的肩膀,盡量讓氣氛緩和一下。
服務生把生日蛋糕送了上來,是沈嘉憶自己訂的,洛央夏站起來,拍着自己腦門:天啊,看我這腦子,簡直和豬八戒一樣了,居然忘記了你的生日,沈嘉憶啊,原諒我吧。上帝啊,實在是不應該啊……
鬼丫頭。沈嘉憶輕輕地叫了一句。來來,老壽星,生日快樂。你才老呢,沈嘉憶說,我才二十二,你把我喊老了。我都快十九啦?洛央夏懷疑地問了自己一句,是,她就快十九啦,她以為自己還十七歲呢,這麼快,都認識這個傢伙兩年啦。來,許個願吧。洛央夏說。許什麼願呢?沈嘉憶沉吟了一下,然後輕輕地閉上眼睛,一分鐘之後,洛央夏發現,沈嘉憶的眼睛濕了,她問:許的什麼願?不能說,一說就破了。那就不要說了!洛央夏調皮地笑着,把蛋糕上的奶油塗到沈嘉憶的鼻子上,他們笑着喝着酒,沈嘉憶點了一支煙,遞給洛央夏一支。洛央夏輕輕地搖了搖頭。變了?嗯。為他?嗯。沈嘉憶嘆息一聲,深抽了一口煙,洛央夏哪裡知道,沈嘉憶許的三個願望全是圍繞洛央夏,第一個,希望她明年考上大學,第二個,希望她快樂。第三個,希望她成為最優秀的漫畫家!是的,只要她快樂就好,愛情就是這樣吧,哪怕她不喜歡他,可是,只要她快樂就行了!
此時,洛央夏獃獃地想,再過一個月,就是楚良生的生日了,楚良生也是冬天的生日呢,她還沒有給他過過生日呢。到那天,她真希望把自己寄過去當生日禮物,因為楚良生說過,他好想把自己當郵包寄給她呢!這才分開幾個月,怎麼好像過了半生一樣?
想什麼呢?沈嘉憶的手來回扇着,來,傻丫頭,吃魚!他要的水煮魚太大了,魚刺很多,沈嘉憶細心地挑掉刺,然後送到洛央夏的盤子里。
他有些薄醉,已經喝到十點了,出來時,天下着小雪,他們慢慢地在雪中走着,沈嘉憶的背上落了雪花,洛央夏說,等等,沈嘉憶。
沈嘉憶回過頭來,洛央夏細心地為他撣着雪花,沈嘉憶看着她,這個面容素靜的女子在雪中如此動人,剎那間,酒精充血一樣跑到他的腦袋裡,他感覺自己好像受什麼指使一樣,狠狠地把洛央夏拉到自己懷裡,而洛央夏幾乎一下子掙扎開了他,厲聲說:沈嘉憶,你幹什麼?
他卻發了瘋。
她跑,他在後面追。她跑得很快,他不放過她!是的,這是她的洛央夏,憑什麼要給那個半路殺出來的男子?
她跌倒了,他撲到她身上,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裡,而她渾身哆嗦着說,沈嘉憶,你如果敢動我一個手指頭,我明天就去死,你信不信?
他愣住了。她寧可死,也不要他。為什麼?他忍着眼淚問。因為,我屬於楚良生,只屬於楚良生,我發過誓,今生來世,都是他的!
沈嘉憶緩緩地低下頭,再也沒有說一句話。
箏15. 筌病魔來襲
楚良生在發燒。一直在發燒。
楚良生的父母決定帶他去法國最好的醫院看一下。陪他看病的還有哥哥,哥哥只比他大一歲,可性格截然相反,這是個天生浪子的男孩兒,從小就桀驁不馴,打架打到動刀子,世界各國的朋友全有,他是混血兒性格,完全是洋化的,他喜歡搞一些室內裝飾設計,因為充滿了靈氣,倒也有幾件作品過得去。如果楚良生的長相像父親,那麼挺拔飄逸,那麼哥哥就像母親,有種野性的美。可是他們之間又是這樣相似,聲音相似,相貌相近。
化驗時要抽血,楚良生怕父母心疼他,開玩笑說,我還沒有抽過血,這次覺得很好玩。他心裡想,如果洛央夏知道他抽了血,會多心疼啊。
當然,他還做了別的檢查,多半天的工夫,他已經累到快虛脫。到底是哪裡出了毛病?感覺怪怪的。
醫生說,三天後來取化驗結果。
晚上回到家打開郵件,他看到了她的信。她切切地問他,楚良生,你怎麼了?楚良生閉上眼睛,他感覺到她就在周圍!她和他,心靈是相通的,他的身體出了毛病,她居然知道!可是,為了不讓她擔心,他回信說,洛央夏,我沒事,你放心吧,我挺好的,就是學習緊張一些,你要努力啊,希望明年在美院看到你,你放心,你會成為中國最好的漫畫家!到那時,我寫小說,你配插圖,一定會大賣!
這天晚上,楚良生為自己的小說開了頭。他告訴洛央夏,他的小說名為《煙花》……
三天之後。楚良生的父親看着化驗單子,愣了。母親抱着他哭,哥哥站在一邊,抽着煙,眼角有淚。只有他,把頭仰向天,是的,他不能讓親人看到他的眼淚,他還這樣年輕,還不想死,可是,上帝要收他回去了,他得了一種罕見的地中海血液病,醫生說,不會超過兩年了。
他們在回來的車上一直沉默,下了車,父母進了屋,哥哥陪着他,他說,哥,我想一個人安靜一會。
他來到花園裡邊,掏出手機,是的,他好久好久沒有給洛央夏打電話了,因為怕耽誤她的學習,但今天,他特別想聽聽她的聲音。
電話通了。
楚良生,是你!洛央夏的聲音很激動。
是我,他說。
你好嗎?我一直夢到你。
好。楚良生哽咽了。
你別有事瞞着我,我快擔心死了。
沒事,真沒事,我就是想你。
我也想你,騙你是小狗狗。
楚良生的手有些哆嗦,洛央夏的聲音多麼好聽,多麼讓他迷戀。
不說了,洛央夏說,我要上晚自習了,要不,晚了。
好,楚良生說,以後我課程緊了,郵件和電話不會太多,你也要努力,等考上大學我們再狂聊吧。
掛了電話,楚良生髮現自己已經流了淚,他獃獃地看着天空,天空中有風箏,飛得很高很高,他多想自己是這隻風箏,飛到洛央夏的身邊去。
箏16. 筌法國訣別
寒假。花蜜決定去法國。是的,她千帆過盡,半年談了六場戀愛,可是,沒有一個讓她動心,儘管他們有的很優秀,那優秀是許多女孩子夢寐以求的,可是和楚良生比起來,到底是差了一些。
她已經通過父母在法國的朋友打聽到了楚良生的下落,這個寒假,正好姑媽要到法國去旅行,她準備一起去。
辦好籤證之後,她準備再辦一件事情。
她要找到沈嘉憶,然後告訴他,她要去法國找楚良生了,楚良生是她的,她就要把他搶過來。沈嘉憶和洛央夏這麼要好,不會不告訴洛央夏的,這個消息,通過沈嘉憶告訴洛央夏是最妥帖的了。她是個有心計的女孩子。
沈嘉憶的電話也好找,花蜜宿舍的女生不知哪裡找到的,是上次沈嘉憶來學校演出時找到的吧?除了她,宿舍里其他幾個女生全是沈嘉憶的粉絲,說起沈嘉憶來,眉飛色舞的。
晚上七點,她準時出現在王府井新華書店門口。冬天冷,她跺着腳,等待着沈嘉憶。
沈嘉憶整整遲到了二十分鐘,她抱怨地看了他一眼,才發現他還背着吉他,臉上似乎還有妝,他說,去錄音了,小樣,有個公司看上了他,要出他的集子。
他們一前一後來到旁邊的肯德基,花蜜點了一堆東西,然後惡狠狠地吃起來,逛了一個下午,她也實在是累了。
沈嘉憶說,你可買單啊,你這麼能吃,小心將來男人養不起你。不用你管!花蜜惡聲惡語。說,找我什麼事?
我要去法國,找楚良生,告訴她我喜歡他,我要把他搶回來,只有我和他才是最合適的一對。
你這個瘋婆子!沈嘉憶嚷着,你有毛病嗎?你不覺得你是去自取其辱嗎?就算你漂亮,就算你是清華女生,那又怎麼樣?
反正我要去!
你是不是要通過我告訴洛央夏,我告訴你,他們之間很相愛,不會因為你去一趟法國就發生動搖,不會的!
會的!
不會的!
……花蜜繼續嚷着,沈嘉憶把一杯可樂潑在她的臉上,轉身就走了!
花蜜是臘月二十九這天到的法國,飛機一降落,她感覺自己心跳很快,是的,她來了,來法國了,來找她心心念念的男子了!
打通楚良生的電話時,她興奮地叫着,是你嗎?楚良生,猜猜我在哪裡?
下午,姑媽推開酒店的門,傻孩子,我在法國的朋友多,華人圈子知道楚良生父母的人不少,你打聽的這個男孩兒,得病了,恐怕不久於人世了!
啊——?!花蜜正喝着一杯熱牛奶,牛奶掉到了地上,杯子碎了!
她忘記自己是怎樣哆嗦着手打了楚良生的電話。
楚良生,是我,她堅定地說,我要見你,不要再騙我了,我要見你。最後幾個字,她是哭着說的。好吧,楚良生說,明天上午,好嗎?。
第二天早晨,她早早起來,穿了旗袍,儘管天氣很冷,可是,她堅持穿這件旗袍,她要穿給他看。
到門口的時候,她猶豫了好久,舉起手敲門,夢想了千百遍的鏡頭就在眼前,她卻躊躇了起來。
門開了,門裡站着的人,不是楚良生。但是,他有一張和楚良生一樣的臉,花蜜幾乎看不出他們之間有多少區別,但她還是看出來了,因為這個男子頸間有一粒痣。
我是楚良生的哥哥,中文名字楚良辰。
花蜜點點頭,跟着他穿過長廊走過去。
她呆了。她以為她看到的男子不是楚良生。那個小小的瘦瘦的男子,怎麼會是清風秀骨的楚良生?他們看了對方好久,楚良生笑了笑說,對不起,身體一直在發燒,怕受風,所以沒有親自到門口接你。花蜜的眼淚籟籟而落。她撲過去,跪在楚良生藤椅前:你怎能變成這樣?怎麼可以?
她的旗袍並不方便跪着,可是,她不管了,她哭着,眼淚流到楚良生的袖子上,濕了一大片,楚良生說,謝謝你來看我。
花蜜忘記了哭了多長時間,她抬起頭,看着他,我能幫你做些什麼?
楚良生看着她,然後安靜地說,幫我保住這個秘密,不要讓洛央夏知道,因為,我愛她,不想讓她痛苦,我堅持每周給她寫郵件,讓她知道我過得很好。
你還要隱瞞她多長時間?
能多長就是多長。因為,我怕她心碎。
我……會的!花蜜哽咽着,眼淚再次迸了出來!
回國后,千萬不要和任何同學提起我的事情,不要說,就算我求你,好嗎?
不說,花蜜把頭埋在胸前,哭得傷心極了。
如果可能,定期去看看洛央夏,我擔心她,我希望她過得好,好么?
好,我會去。此時,花蜜的心裡,沒有了嫉妒,沒有了私念,楚良生託付給她的事情,她一定好好去辦。
分手的時候,花蜜說,楚良生,我能擁抱你一下嗎?
楚良生幽默地說,行,可是,如果你要求親吻,我會拒絕,因為,擁抱給朋友,親吻給戀人。
當他們擁抱的時候,楚良生感覺自己懷中的這個女孩子身體一直在顫抖,她哭着說,願上帝保佑你。
花蜜回國后一直落落寡歡,去法國的一幕成為了她心頭的刺青,是的,刺青!楚良生瘦削而蒼白的臉一直在她眼前晃着!她多麼願意他活到老死,哪怕不愛她,只要他活着!原來,愛情就是一件一廂情願的事情。
回來后,她跑到洛央夏補習的學校去過,她偷偷拿了數碼相機,然後偷偷地拍了洛央夏,通過郵件發給楚良生,讓他看到洛央夏的近況。是的,她現在是在幫他們,只要他們相愛,哪怕再愛一天,她就要幫他們!
楚良生說,謝謝你,花蜜回信說,不言謝,因為做這一切的時候,我心裡充滿了快樂。
可是誰能知道她的憂鬱呢?她愛着一個男子,這個男子卻愛着別人,而且,這個男子得了重症,也許過不了多長時間……
有時候,她會一個人喝到薄醉。不是她願意喝酒,而是無以排解。所以,接到沈嘉憶的電話時,她幾乎是抓到一棵救命草般,她說,你在哪裡?我要見你。
這次,他們是在清華園見的面。
沈嘉憶一如從前,帶着一種輕視,在池塘邊,他說,大小姐,你的破壞搞得怎麼樣?把楚良生搶到手沒有?
花蜜回過頭來,沈嘉憶驚訝了。因為,他看到一個滿臉眼淚的女子!
怎麼了?沒有搶到?他仍然是諷刺的口氣!不,不是。那是什麼?楚良生,楚良生要死了……花蜜小聲說。你說什麼?他得了一種很重的病,地中海血液病,幾乎無葯可治,我想,他活不過一年去,因為,他又瘦又蒼白,看着和紙人一樣!
沈嘉憶呆住了。
花蜜把自己做的事情告訴了沈嘉憶,拍了照片,給楚良生髮過去,但是,楚良生擔心沒有人陪洛央夏,沒有人照顧他,所以,如果有時間,請沈嘉憶多去看看洛央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