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禍慘劇
張光北下了飛機,徑自打車到花店,要了九十九朵紅玫瑰。今天是他和妻子楊潔結婚三周年紀念日,他提前三天從上海返回,就是想給她一個驚喜。楊潔最喜歡的花是紅玫瑰,而在張光北心裡,楊潔就是他的紅玫瑰。
走到半路,手機響了,是短信。一個小靈通發來的,只有一行字:法官殺了你妻子。
盯着這幾個字,張光北詫異地停住腳。這是什麼意思?法官是誰?他換了手抱花,按照小靈通號碼撥過去,聽到的卻是佔線。張光北搖搖頭,莫非是惡作劇?走出幾步,又有點兒擔心,再顧不上給楊潔驚喜,索性撥她的手機。手機無法接通。再撥家裡電話,也是無人接聽。張光北心裡突然湧出一股不詳的預感。他外出培訓三個月,一直沒有回來過。這兩天也沒和妻子通電話,會不會有什麼事發生
坐在車裡,離家越近,張光北的心就跳得越急。手機又響了,是一個姓朱的警察打來的。他說楊潔出了車禍,車在安臨橋墜入河中……玫瑰花從張光北手裡滑下去,後面的話他一個字都沒聽到。張光北蒙了。
臨安橋邊,一輛已經變形的紅色豐田轎車被撈了上來,兩具屍體並排放在河邊,身上蓋着白單子。張光北衝過黃色警戒線,推開一個警察來到擔架前。撩開一具屍體,是一個年輕男子;再撩開另一個,正是妻子楊潔。楊潔的臉泡得紙一樣白,左前額血肉模糊。張光北蹲下身,感覺自己像在做夢。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今天是他們結婚三周年,晚上要吃燭光晚餐,還要好好慶祝,她怎麼會死掉?
有警察過來試圖扶起張光北,張光北用力一掙,警察向後趔趄兩步。張光北的喉頭像堵了塊石頭,上不來下不去。他顫抖着伸出手,撫摸一下楊潔的眼睛。那眼睛里,似乎還藏着驚慌和恐懼。淚水順着張光北的臉頰流下來,妻子的小腹微微隆起,那裡孕育着他們的小生命,才四個月大。
張光北,這條東北漢子,再也抑制不住,淚流滿面。他的兩手緊緊攥成拳,狠狠地砸在河岸邊的草地上。命運何其不公!為什麼偏要奪走他心愛的妻子?!
警察介紹,楊潔超速駕駛,走到橋頭突然控制不住,所以車跌進河裡。這起車禍,純屬意外。法醫已經初步認定,楊潔和另一個年輕人是溺水身亡。張光北強忍悲痛,問負責這起車禍調查的朱警官,會不會有人刻意要製造這起車禍?他拿出了手機中保存的短信。朱警官看到短信,記下號碼,說會去調查。不過,不排除短信惡作劇或者有其他居心的可能。曾有人報警收到此類短信,後來查明,原來是一個賣保險的小子想出的損招。
在朋友的幫助下,張光北為妻子舉行了簡單的葬禮。楊潔生前為人謙和,不喜歡熱鬧,所以,張光北只邀請了楊潔幾個要好的朋友為她送行。
葬禮過後,朱警官打來電話,查了小靈通。是一個年輕女孩的號,說幾個人當時正在不同地方用短信玩殺人遊戲。那條短信,是發錯的。
這天,電話響起來。是大學同學朱美錦。朱美錦四年大學一直主動追求張光北,可張光北卻不為所動。所以,有人曾稱他為“柳下惠”。只有張光北自己心裡清楚,朱美錦不是自己能夠接納的女孩。她家境富裕,性格嬌縱,並且任性好鬥。張光北出自寒門,還要妻子奉養守寡多年的母親,依朱美錦的性格,怎麼做得到?他更喜歡溫柔嫻靜的,比如楊潔。
張光北醉意朦朧,問她有什麼事?朱美錦說她剛剛知道楊潔的事,勸他節哀順便,保重身體。張光北道謝,正要合上手機,朱美錦突然問楊潔的車號是否是9C286?張光北說是,這還是他找了交通局的朋友特意為她選的吉利號。朱美錦說有樣東西想給他看看,不如明天他去交通局找她一趟。張光北答應着,掛斷了電話。
一覺睡到天亮,張光北努力睜開眼,感到頭痛欲裂。起身洗了把臉,手機響了。又是朱美錦,她說自己下午休息,張光北最好上午過來。張光北含糊地問到底是什麼事?朱美錦說可能和楊潔的車禍有關。
一聽這話,張光北愣住了。他馬上合上電話,胡亂穿上衣服直奔市交通局。
一路急駛,半小時后,張光北直接進了朱美錦的辦公室。兩人有幾年沒見了,朱美錦還和以前一樣漂亮。只是,她看上去內斂了很多,不再像從前那麼野性。將張光北讓進一間小的會議室,關好門,朱美錦從包里拿出一盒錄像帶,對張光北說:“這是市內交通錄像,半個月銷毀一次,大多數都沒有保存價值。我昨天一一回放,突然發現了半個月前安臨橋一帶的路況,有兩三分鐘很是異常。”
朱美錦說著,將錄像帶放進了機子,按了快進。就在進行到二十多分鐘時,她將速度恢復到正常。安臨橋上車輛很少,有自行車佔了車道緩緩行駛。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突然,屏幕上出現了一輛紅色豐田,豐田開得飛快,絕對是超速駕駛。攝像探頭顯示是時速九十公里。張光北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自從懷孕后楊潔一向開車不超過五十公里,怎麼現在這麼快?可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她的後面一輛奧迪車一直緊隨其後。奧迪車牌照被黑布矇著,對豐田緊追不捨。就在衝上臨安橋時,它突然衝到了豐田車的前面。然後呈S形擋住了道路,豐田車來不及閃避,飛了起來,幾乎是在一瞬間掉進了河裡。奧迪車慢了一下,但接着如離弦的箭一般飛速朝前駛去。
張光北的心一直吊在胸口。半晌,他問朱美錦能否為他複製一盤錄像?朱美錦點點頭。
二十分鐘后,張光北拿到了翻版錄像帶,並囑咐朱美錦最好別銷毀原版帶。這件事,也要保密。朱美錦答應了。
張光北帶著錄像帶直接去找開音像店的朋友。他有最先進的機子,是擺弄這個的高手。
緊緊盯着屏幕,奧迪車靠近豐田車的畫面定格,放大,再放大。張光北蹲着,幾乎整張臉都要貼到屏幕上。但因為是攝像探頭的錄像,清晰度很低,再加上又是傍晚,圖案模糊不清。奧迪車裡的狀況,根本看不清楚。
朋友搖搖頭,說這車明顯是要擠兌楊潔的車。楊潔之所以超速行駛,一定是要甩開這奧迪車。可楊潔為什麼要這麼做?依她的性格,如果不是威脅到生命安全,恐怕不會這麼冒險。奧迪車又是誰的?為什麼要對楊潔施以毒手?
馬不停蹄,張光北將錄像帶拿到了警察局。可朱警官看后搖搖頭,說這錄像這麼模糊,不好做為證據。還有,全市有幾萬輛黑色奧迪,很有可能還是過路車,找起來會有相當大的難度。不過,他們會儘力查找,看看違章車中是否能找到相關線索。
失望地離開警察局,張光北徑自回家。整整三個月,每周他都和楊潔通電話,每次她都說自己沒事,她很好,寶寶也很好。等他回來,就該到了胎教的時候,他可以唱歌給孩子聽了。想不到,他現在真的回來了,卻已經和她們母子陰陽相隔。
回到家,打開門,張光北一眼瞥到門口信箱塞着一個快件。快件地址是寄到單位的,一定是同事給他順路捎了回來。拆開,快件里只有一張字條,上面是幾個歪歪扭扭的字:
你妻子是被人殺死的。她掌握着一個秘密,如果你想知道這秘密是什麼,最好去一趟勝利路八號。
勝利路八號
盯着這張字條,張光北愣住了。這是誰寫的?他怎麼知道妻子是被人殺的?勝利路八號,有什麼秘密?
沉思片刻,張光北轉身出門,打車直奔勝利路。勝利路在城郊,出租車左彎右繞,一直過了四十多分鐘才到達。下了車,張光北發現這條路像是個小衚衕,而且沒有路燈。拿出鑰匙鏈上的小手電照着街牌,終於,在一所四合院門前,他看到了標着“8”的門牌號。張光北上前敲門,半天無人應答。伸手推門,門竟然開了。張光北走進小院,大聲問着“屋裡有人嗎”,依舊沒有動靜。
走到屋門前,張光北猶豫着停住腳。敲敲門,沒人回應。用力一推,老式木門“吱”的一聲,開了。張光北詫異,揚起手電進門,就在這一瞬間,他背後突然躥出兩個人。其中一個手拿木棍,猛擊張光北頭部。轉業到地方前張光北在部隊受過專業訓練,身手靈活,他一側身,棍子就落空了,另一個人的匕首卻已經到了張光北胸前。張光北已無法躲閃,情急之下吸氣含胸,一腳朝着舉棍人的腿踢去。接着又一個掃膛腿踢到了另一個人。兩個人見不是對手,匆忙之下逃出了門。張光北緊隨其後追了出去,只見兩人同時躥上了停在路邊的一輛摩托車,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匆匆回到四合院,張光北用手電照照屋子,只見地上一片狼籍,明顯被人翻找過什麼。這兩個人是誰?到這兒來找什麼?莫非和紙條上寫的“秘密”有關?張光北的手電光在屋子裡晃來晃去找着電燈開關,這時,門外突然響起輕微的腳步聲。張光北馬上滅了手電,閃到了門后。
腳步聲若有似無地停在了門邊。張光北屏住呼吸,緊緊握拳。門被輕輕推開了,黑影一隻腳邁進門,一隻手迅速按亮了門廊燈的開關。張光北閃身出來,只見來人身手凌厲,揮拳直奔張光北的面門。張光北閃身躲過這一拳,右手如閃電般扭住了來人的胳膊。
燈光下,當張光北看清來人,不禁吃了一驚,馬上鬆手。來人是刑莉陽,楊潔的女友。刑莉陽也吃驚,問怎麼是他?他來自己家幹什麼?張光北說不知道這是她的家。看着滿屋狼藉,刑莉陽憤怒地瞪着張光北,問他到底想幹什麼?
張光北知道刑莉陽誤解了,忙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還從口袋裡掏出紙條。看罷紙條,刑莉陽皺起眉。思忖半晌,她突然想起,一星期前母親曾跟她念叨過,說有人快遞來個包裹,讓她轉交楊潔。當時她就打電話給楊潔,但沒等楊潔過來就出了車禍。所以,自己也就把這事給忘了。母親去了鄉下外婆家,讓她不時回來照看一下屋子,想不到竟撞到了他。
張光北急切地問是什麼包裹?刑莉陽搖搖頭,說母親沒說,她也不知道。這幾天她和朋友開辦的武術學校正招生,忙得一塌糊塗。
“那包裹,會不會被人翻走了?”張光北問。
刑莉陽聽了,馬上拿起電話打給鄉下的母親。母親說已經小心收了起來,在夾層呢。刑莉陽合上手機,來到母親的卧室。卧室有道暗牆,裡面放着雜物。推開暗牆,刑莉陽看到最上面果真放着四四方方的一個扁平包裹。上面貼着一張白紙,寫着“刑莉陽轉楊潔收”,下面沒寫地址。那字跡,和紙條上的一模一樣。
張光北拿過包裹,迅速扯開包裹盒。裡面只有一張光盤。刑莉陽說她的房間有一台老的VCD,看看能不能放出來。兩人匆匆進屋,將光盤放了進去。竟是一張黃色光碟。一個身材肥胖的男人氣喘吁吁,嘴裡不住地叫着,樣子醜陋不堪。下面的女孩淚流滿面,哭着叫着拚命掙扎。圖像中基本看不到女孩的臉,但無疑這是被強暴的畫面,肥胖男人的臉很清晰。
這個男人是誰?楊潔的死和他有關?或者和這光盤有關?看看包裹上的日期,就在楊潔死的前一天。
“這光盤,我拿回去。”看到一半,張光北關了影碟機說。
刑莉陽點點頭,說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說。張光北邊往外走邊問刑莉陽是否能想出是誰寄來的光盤?刑莉陽搖頭,說剛剛她就仔細想過了,似乎沒有人給過她任何暗示。但無疑,這個人一定知道自己和楊潔比較熟悉。
回到家,已經是凌晨三點。張光北再次將光盤放進機子,仔細看着上面的人頭。看來,一定是有人知道這張光盤落入了刑莉陽之手,真後悔沒有抓到那兩個人。光盤上的男人,到底是誰?看樣子,不是有錢人就是涉黑頭目。這光盤為什麼要寄給手無縛雞之力的楊潔?反反覆復,被強暴的畫面幾乎持續了半小時,張光北厭惡地按了停止。
關了影碟機,張光北上網。他將光碟中男人的臉截圖,發給MSN上數十個同行看。在線的同行都回說不認識,不過,有一個同行說看着眼熟。半小時后,同行回復說他又問了多個朋友,有一個朋友回復說此人好像是江明市的一個大老闆,民營企業家,姓李。
得到這消息,張光北馬上搜索到江明市網頁,註冊了會員進去,將圖片發進了人氣比較旺的版區。沒過五分鐘,有網友認出這是江明市首富,李氏葯業集團的董事長,李中基。張光北正想再進一步求證,他的帖子突然被刪了。並且,IP地址被鎖定,竟然再不能發貼。張光北詫異,心裡隱隱湧出一股不安。李中基怎麼會有這麼大能量?自己剛進入網絡不過十幾分鐘,發的只是普通詢問的帖子,居然會被鎖定?!這版主,是李中基的龜孫子?張光北憤怒地關了電腦。
一路狂奔
第二天一大早,張光北徑自坐車來到了江明市。他要弄清楚,這李中基到底是什麼貨色。還有,被強暴的女孩是誰?
奇怪的是,在江明市打聽李中基,竟沒有幾個人願意講。張光北通過朋友找到江明市報一個記者,他並沒有對記者據實直說,而是含糊地說想採訪民營企業家為報社拉點兒廣告。記者搖搖頭,說李中基從不接受採訪。他雖是人大代表,但行事低調。他旗下有一家大的製藥集團,另外,江明市幾乎所有的民營醫院都歸他所有,可名義董事長卻是他的三個侄子和兩個兒子。只有知情人清楚,一切都在他操控之中。
聽說李中基還是江明市人大代表,張光北的心猛地一沉。如果妻子的死真的和他有關,那麼,要弄清事實真相、挖出幕後原凶,將會是一次艱難之旅。張光北還想打聽更多的事,可同行諱莫如深,勸他回S市,否則恐怕只會空手而歸。
轉遍了江明市,張光北的心越發像壓了塊石頭。李氏標誌幾乎隨處可見,李氏民營醫院,李氏私立學校,李氏KTV夜總會,李氏按摩浴房,李氏茶樓,李氏咖啡廳……李氏龐大的家族產業幾乎遍及江明市各個角落。要在江明市對付李中基,恐怕無異於太歲頭上動土。
有一點張光北想得很清楚,如果正面接觸,他恐怕根本見不到李中基。像這樣形成氣候又隱藏很深的魔頭,總是十分狡猾,有極強的掩飾能力。如果反其道而行之,來個敲山震虎呢?這很冒險,可能有生命之虞,但可能也會有意料不到的結果。想知道水底有什麼,最好的辦法是搬塊石頭砸進去,屆時水底的蝦兵蟹將自然就都會冒出來。
拿定了主意,快天亮時張光北打了個盹兒。匆匆吃過早飯,他買了張江明市的報紙。無非是一片歌功頌德聲,還有一些市井新聞。不過,張光北的目光很快落到角落裡的一則消息上。消息說今天李氏製藥集團將引來外資注入,集團將成為江明市第一家民營控股卻吸引到國外資金的企業。
張光北詫異,以李氏集團的實力,似乎用不着吸引外資。他們需要吸引的恐怕應該是技術是研發是管理,卻不是資金。這其中,會不會另有因由?或者,這只是個煙霧彈?
買了張磁卡電話,張光北走到街上,查了114,撥通了李氏集團的電話。聽說是省報記者,張光北順利將電話打進了李中基辦公室。是一個秘書接的。不出張光北所料,他的採訪要求被一口回絕。然後,這個秘書馬上就要掛斷電話。張光北自然不甘心,趕緊說等等,他還有件十分緊要的事。秘書問是什麼事?張光北沉默片刻,說自己手裡有一張光盤,也許李中基會對光盤的內容感興趣。如果他不感興趣,也許向李氏集團注入資金的外商會感興趣。
聽張光北說完,秘書沉默,然後問他是誰?想幹什麼?張光北說不想幹什麼,他只想知道楊潔的死亡真相。秘書含而不露,又問他住在哪兒?他們可以好好談談,絕對會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覆。張光北報出酒店的名字,說住在608。對方馬上說半小時後會有人代表董事長去見他,他儘管開出條件,保證會滿足他的一切願望。
“董事長為人謙恭有禮,但因為生意做得好難免遭人嫉妒,所以,請不要輕易相信你所看到的東西。現在,有什麼造不了假?”秘書輕描淡寫地說。
掛斷電話,張光北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果然是老奸巨猾,一個秘書都有如此深的城府。回到酒店,他將一個服務生叫到一邊,掏出兩百塊錢給他,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然後張光北回了房間。
差不多隻過了二十多分鐘,張光北正在房間里踱步,突然聽到幾個人腳步聲匆匆進了隔壁房間。接着,他從電話聽筒里聽到服務生大聲說這個房間的客人剛走。幾個人惡狠狠地咒罵著,迅速出門,向樓下跑去。張光北長長呼出一口氣。他知道,現在已經引蛇出洞了。將電話聽筒放回去,他小心地拎起包出去。可剛走到門口,猛然看到為首一個戴眼鏡的人,身後跟着幾個彪形大漢正在服務台前詢問着什麼。他趕緊閃身,躲進了樓道。
張光北緊貼牆站着,這時,一個推着餐飲車的服務生出來,不小心撞到了他。服務生連聲說著對不起,問是否需要幫忙。
服務生的聲音頗高,他的話馬上引來了幾個彪形大漢的注意。見他們朝着樓道跑了過來,張光北情知不妙,轉身朝着樓道盡頭跑去。那兒有個角門,從角門可以躍過酒店低矮圍牆,逃到街上。張光北跑得很快,到了圍牆前翻身一躍,人躥到了圍牆上,轉眼間跳了下去。可他沒逃出幾十米,發現那幾個人已經追了上來。他們遠比張光北熟悉地形,眼看着就形成包圍合攏之勢。張光北急了,見前面是人形天橋,徑自跑了上去。
追蹤的人倒放慢了腳步,張光北跑上天橋不禁暗自叫苦。天橋另一側,早有人把守,他差不多是逃進了死胡同。人行天橋足有十幾米高,跳下去不摔死也得斷掉腿。冷汗順着張光北的頭滴了下來,被他們抓走,恐怕只有死路一條。被製造成出了意外,或者被污陷再設計成畏罪自殺,好像是他們的拿手把戲。張光北緊咬着牙,看到兩側幾個人挑釁般朝着他靠近。就在他焦急萬分無計可施時,一輛裝滿麻包的大卡車慢慢駛過來。張光北靈機一動,瞅準時機,毫不猶豫地一躍而下,落到了卡車的麻包上。
回頭再看那四個人,他們站在天橋上,正拿着對講機說著什麼。張光北長舒一口氣。可沒等張光北把頭上的汗擦乾,前面又有了情況。三輛奔馳車分別從不同的方向竄了過來,對大卡車形成堵截之勢。卡車司機緊踩剎車,張光北幾乎驚呆了。想不到對方行動竟如此迅速。無疑,這奔馳車是衝著他來的。張光北緊張地四下里看,前面幾米處又是一道人形天橋。就在卡車鑽進橋下的瞬間,他起身一躍,雙手抓住了橋欄杆。卡車滑行着停到了奔馳車前,張光北用力抓着護欄,吃力地一點點攀了上去。上到橋面,他俯下身。只見從奔馳車上下來十幾個人,將卡車上的蓬布全都扯了下來,查看他的蹤跡。
張光北抹一把額頭的冷汗,推起橋上放着的自行車,順着幾乎是筆直的人形天橋坡道騎了下去。上面的男孩發現自行車被偷,馬上大聲喊着,而張光北這時已經到了橋下。將自行車扔到橋頭,他徑自鑽進了人流之中。
裹挾在人流中,張光北稍稍鬆了口氣。看來江明市決非久留之地,在這兒隨時都會出現險情。下一步,能不能將這條“蛇”引到S市?江明市是其老巢,如果引到省會S市恐怕不會這麼肆無忌憚,也許會露出馬腳。
張光北正沉思默想,手機響了。按了接聽,竟然是李中基的秘書。他問張光北在哪兒?想不想從此遠走高飛,拿一百萬過逍遙日子?張光北一愣,說想,但恐怕拿到錢,他就過不成逍遙日子了。秘書沉默,勸張光北最好和他們合作,否則他保證張光北不會離開江明市。憤怒讓張光北漲紅了臉,他一字一頓地說他可以合作,但最好是去公安局,當著公安局長的面“合作”。對方竟然笑了,說去公安局也沒關係,公安局長是董事長的晚輩。
“交出光盤,一了百了。你還會得到數額不菲的報酬,你是聰明人,自然會權衡利弊。那張光盤,對你來說也沒什麼用處,對董事長來說也不過是偽造得比較清晰的假貨。董事長愛惜名譽,才花高價買回。你老婆的死跟光盤無關,純屬意外。現在,你還不知道和她一起死的男人是誰吧?你應該動腦子想想,他們的死算是成全了你。你何必枉費心機?”
張光北咬咬牙,氣得臉都青了。索性直接掛斷電話。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李中基的魔爪伸得挺遠,竟然這麼快就查到了他是誰。
停在路邊,張光北招手攔車。他打算先回S市,將光盤公之於眾再說。那上面的女孩並未清晰地露出臉,應該對她構不成傷害。這樣,一定會讓李中基焦頭爛額。
出租車朝着S市穩穩地開去。就在快駛離江明市路口,張光北突然看到一輛黑色奔馳橫在道路上。張光北見勢不好,再逃已經來不及了。就在出租車停下的瞬間,已經有兩個戴墨鏡的男人走了過來。
張光北一動不動,出租車司機見這陣勢,下了車,嚇得一聲都不敢吭。一個男人拉開車門,對着手裡的照片看了一看,厲聲叫張光北下車。張光北緩緩走出來,男人伸手就要扭張光北的胳膊,可他遠沒有張光北反應快。沒等他的手伸到近前,張光北抬腿朝着男人橫掃了過去。男人身子一歪,腰裡的手槍掉了出來。另一個墨鏡男人馬上過來要撿,張光北腳尖一勾,槍已經到了他的手裡。他一把拉起倒在地上的男人,用槍指着他的頭。
“說,是不是李中基派你們來的。”張光北厲聲問。
男人盯着張光北,一言不發。這時,張光北突然聽到遠處一陣轟鳴聲。抬頭望去,只見浩浩蕩蕩一隊路虎開了過來。那樣子,就像一排小型坦克一般。張光北的後背浸出一層冷汗,他後退兩步,用男人擋着自己上了出租車。關門前用力一腳將男人踢了出去,出租車像離弦的箭一般飛駛而去。
一直開出將近一百公里,快到收費路口時,張光北才下車。他出示記者證,對路邊巡警說自己借了朋友的出租車,但車壞了,麻煩他找人拖一下。說著,他將車鑰匙遞給了巡警。巡警應着,趁他到警衛室打電話的時機,張光北轉身離開。
失蹤的山村教師
張光北又累又乏,走出沒多遠,一輛從S市開出的出租車停到他身邊。司機是個熱心人,看他風塵僕僕,一臉疲憊,問他需不需要幫忙?張光北點頭上車,司機說真是巧啊,他剛從S市跑了個長途回來,半路竟又拉個活兒。張光北本想閉目養神,卻猛地被什麼觸動了一下。他睜開眼睛仔細看,才發現旁邊座位上散亂放着幾份江明日報。一份日報的左下角,是一則尋人啟事。刺激到他神經的,正是這則尋人啟事!上面的一寸小照片,他一眼認出,那是死在妻子車裡的年輕人。
拿起報紙,張光北一字不漏地將啟事看了一遍。年輕人叫路軍,是剛剛畢業不到一年的大學生。於8月15日失蹤。8月15日,剛好是妻子和他一起出事的日子。掏出手機,張光北按照上面的聯繫電話撥了過去。接電話的是個年輕女人,她說是路軍的姐姐,叫路文香。聽張光北說有弟弟的消息,她馬上急切地問他在哪兒?現在怎麼樣?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張光北不忍心直接告訴她路軍死亡的消息,反問她在哪兒?他想和她見一面。路文香馬上告訴他地址,原來在江明市。張光北沉吟片刻,見前面是方村收費站,叫路文香坐公共汽車出來,他在方村收費站等她。這個收費站,正好位於S市和江明市之間。收費站不遠處,就是一個小的集鎮。末了,張光北囑咐她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路文香答應了。
下車找了家小旅館,張光北休息了幾小時。接到路文香已經到達的電話,他馬上起身。
兩人在一個偏僻的小茶館見了面。路文香個子不高,很瘦,神色憔悴。聽張光北說弟弟遭遇車禍身亡,她身子一晃,差點兒栽倒。半晌,路文香低下頭,眼淚順着臉頰滑下來。她從口袋裡取出幾張照片,一張張遞給張光北,問他有沒有看錯?那真的是她弟弟?她弟弟才23歲,她都三十多了一直沒有出嫁,為的就是供弟弟讀書。他才大學畢業一年……說著,路文香泣不成聲。
張光北看看照片,再看看抬着眼睛一心想等他否定的路文香,心如刀割一般。此刻,他也希望自己認錯了,可那的確是路軍,他清清楚楚記着那張臉。路文香雙手捂住臉,淚水順着指縫滴到了桌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