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逝去了,將成為最親切的懷念。懷念的,是已逝去的,是不想逝去的……
那一年,我不顧父親的反對,帶着對母親的懷念、對父親的憎恨隻身一人離開了那個讓我心碎的城市。我永遠都不能原諒父親對母親的不忠,對我的不負責!是他讓我永遠失去了母愛的溫暖,是他——我原本最敬重的人,讓母親永遠離開了我,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儘管那只是一場交通意外,但若不是他,意外也不會發生在母親身上,而我也不會失去母親……雖然他後悔了,可我最終還是不能原諒他所犯下的錯誤!無奈,父親只能任由我離去,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往我的銀行卡里打很多很多的錢,反正他有的是錢。不過在我看來,這隻不過是他向我贖罪的一種手段罷了!終於,我毅然地離開了。
所到的這座城市是我一直嚮往的。它是一座典型的南方城市,這裡四季如春,有着水一般的溫柔與清新,讓我覺得恬然。在學校報完名進到教室看見的第一張臉就是一張陽光帥氣的臉,一臉的燦爛微笑給人一種很溫暖的感覺。後來我才知道他是班長,而且同時也是一個很出色的男生。不過,這似乎跟我沒有任何關係,我只是整天對着窗子發獃。自從母親去世后我就總喜歡獨自一人呆在某個角落裡發獃。我的沉默讓周圍的人感覺到我的冷漠和格格不入,而我也同樣視他們為空氣。畢竟我的心受傷太深,想要癒合不是件容易的事,也許這麼做是在逃避,不過有時逃避也是一種面對的方式。我在數不盡地寂寞與孤獨中舔拭着那顆受傷的心……
一個明媚的清晨,那個陽光帥氣的男孩突然將桌子搬到了獨自坐在窗邊最後一排的我的旁邊:
“我可以坐在這兒嗎?”小聲而溫柔的聲音讓我心頭微微一顫。
“隨便。”我冷冷地丟給他兩個字。
“總是一個人,你不覺得孤單嗎?”依舊是那麼溫柔的聲音。
“習慣了。”我的口氣稍稍緩和了些。
“那以後我就坐這兒陪你吧!”他的嘴角竟露出了一個甜甜地酒窩。
我只是淡淡一笑以示同意,這是我到這來第一次笑。
“其實你笑起來比不笑時更漂亮!”
我抬頭看見他大大的眼睛,長長地睫毛,還有那標誌性的笑容,忽然感覺他好象童話里王子。
“是嗎?”
“是啊!可是為什麼總是要對周圍的一切那麼冷漠呢?”
已經很久沒有被關心過了,我似乎已經忘記了被關心是一種什麼感覺。而他的一席問話卻讓我覺得好親切。我沉默了,望向窗外,因為我不想讓他看見我眼中快要流出的淚水。
“你叫夏詩顏,對嗎?很好聽的名字!”他岔開了話題。
我驚訝地看着他,因為我根本沒有想到他竟然會記得一個如同空氣一般的人的名字。看見我驚訝的表情,他壞壞的笑了。
“我叫初堇,你以前肯定不知道吧?不過以後一定要記住哦!我是你的同桌,你的同桌叫初堇!”
他說的沒錯,同學半個月了,我真的不知道他叫什麼,因為我從來都沒有關心過這些,不過,我現在記住了,他叫初堇!
“你知道嗎?自從來這兒,我第一次說了這麼話。”
“是么?那以後我會多陪你聊聊的!做人就應該開朗樂觀一點,整天鬱悶着會生病的,即使不生病也對身體不好。”他很認真的說。在我看來,初堇永遠都是沒有煩惱的,他笑起來就像一個天真的孩子,而他關心人時的樣子就好像是個大哥哥一樣。
時間在指縫中不經意地滑過,轉瞬見來到這座城市已近半年了。半年的時間讓我早已適應了這裡的一切,在初堇的感染下,我慢慢地能夠從容地面對一些事情了。我不再整天整天地憂鬱,而是試着去忘記一些事情,只是當我偶爾想起時,心裡依舊會隱隱做痛,雖說有些東西忘了就不會痛苦,可孰不知,也許忘記本身就是一種痛苦。雖然傷口結了疤就不會再疼了,可是疤掉了以後仍會有痕迹留下,那是永遠也抹不掉的。很多時候我都在想自己這麼做究竟是對還是錯,可直到淚流滿面也還是沒有結果。想起離開時父親眼中的淚跡,想起每次被我無情掛斷來電后的父親的失落,想起父親曾經對我關愛……我,迷茫了。我不知道自己因該是去恨父親還是選擇原諒。
20歲的生日沒有父母的陪伴,也沒有朋友的祝福……我一個人坐在酒吧里喝着酒,流着淚,曾經的一幕幕在眼前重演……昏暗的燈光,低調的歌曲,還有一個失落的人和一顆破碎的心。模糊中,我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你怎麼喝了這麼多酒?”
我認出他是初堇,我只是對着他傻傻地笑,知道笑到眼中有了淚水。那兩行液體如火一般地灼燒着我的臉。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酒吧的,只記得後來吐了很多很多,然後便沉沉的睡了……直到第二天醒來后看見眼中滿是血絲的蕭浩,淚水又不爭氣的流了出來。
“好點了嗎?”他輕輕地問。
我點點頭。
“你陪了我一夜?”我哽咽着。
“我看你醉的那麼厲害,怕你出事,所以就留下來陪你了。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和那麼多酒嗎?”
面對他的關心,我不忍心再對他隱瞞什麼,這麼久以來我已經對他產生了依賴,而且痛苦在心中壓抑了太久,也該找個人傾訴一下了。聽完我的故事,他只告訴我,人應該學會面對,畢竟生活匯總有太多我們改變不了的現實,既然無法改變就要學會面對。
在後來的日子裡我都被他感動着,我決心改變自己,不為別的,只為初堇。因為我發現自己已經被這個陽光的向上的男孩徹底地折服了。他把我緊閉的心門一點點打開,最終走了進來並且佔據了所有空間。我把這份感情很小心地藏着,如果可以,我願意永遠把它藏在心底。因為我不敢對幸福有太大的奢求,我怕一旦說出來我會連現在僅有的這點幸福都失去。
夏天漸行漸遠,秋的腳步已在耳畔響起,我的改變所有的人都看在眼裡。也正是在這個時候,那個改變我的人——初堇卻住進了醫院。而我也是在這一刻才知道他患有心臟病!看着他憔悴、慘白的臉,淚水再一次洶湧澎湃!那種失去最親的人的痛,那種生離死別又一次在我身上重演。在他彌留之際,他用極微弱的聲音說:
“我喜歡你!”這是我最想聽到,又最不願意聽到的一句話。
“其時當我第一次看見你時,我就覺得你是一個受傷很深的女孩,是需要保護的。我很想做你的天使,去保護你。只可惜我沒有能力,所以……”他顫抖着說。
“你好殘忍!為什麼要現在告訴我這些?”我哭着說。
“因為我不想讓上天把我連同這個秘密一起帶走。”
我含着淚在他手上寫了一個“您”字,告訴他“你永遠在我心上!”他握住我的手笑了,我知道他懂了我的意思。他就這樣一直對我笑着,然後我就眼睜睜地看着他的手從我手中滑落,而我卻無能為力。他就這樣走了,離開了我,去了那個被稱之為“天堂”的地方。這一次我終於沒有哭,因為初堇離開時是帶着微笑走的,我想在另一個世界里他也一定不願看見我流淚。
參加完初堇的葬禮,我去車站買了回家的車票,我該回家了,回到那個有家的城市,因為在那裡還有一個年邁無助的父親在等着我。一陣風吹來,我看見了車窗外片片飄落的黃葉,北方的四季總是這樣的分明,秋天到了,落葉總是要歸根的……
夏天已被風吹過,吹走的是時間,吹不走的是回憶。在這個夏天有我太多刻骨銘心的回憶,雖然時間已經過去了,但回憶卻永遠留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