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一個三十歲還不結婚的女人,在一般人的眼裡難免有點不正常。老媽老爸對我煩,有時自己也對自己煩。剛拒絕一個相親的男人,因為對他沒來電。照老媽的話,都這個年齡,還什麼電不電感不感覺的,找個人嫁了就算了。
可我做不到,有時候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想要什麼樣的男人,與什麼樣的婚姻。
去酒吧里泡着,碰到蕭風,他正在和一個吧女搖骰子,看見我,就像蒼蠅聞到了米香一樣地粘了過來。
“趙小舒啊,認識你這麼多年了,身材還是這麼好。”他色迷迷把我從上看到下,然後把目光停留在我的脖子上,把腦袋湊了過來。
我一揮手:“滾遠點,看你那色狼樣。”跟蕭風是朋友,很淡很普通的那種,認識好多年了,只是最近在網上有聊,卻很少碰面。
他是屬於年少時風花雪月,極盡奢靡的那種人,而現在卻落得跟我一樣的下場。只是他比我有優勢,一是他是男人,二是他二十七歲,比我要小。
我說蕭風你想結婚嗎?他說有時想,有時不想。我盯着杯中的紅酒腦中靈光一閃。我說蕭風要麼咱們結婚吧。
他瞪着眼睛,不會吧,我這麼爛的人你也看得上啊。我嘿嘿一笑,咱們來個形式婚姻如何?這樣擺脫別人與社會給我們的壓力,婚後彼此互不干涉。這實質是一種逃避,但也是一種成全。
他說好啊,這種我喜歡。然後我們一拍即合。
B我帶蕭風見了父母,憑蕭風那副俊俏公子的模樣,再加上一張甜嘴巴,把老媽哄得合不攏口。而他的父母對我也比較喜歡。
我與蕭風要結婚的消息一傳開,以前常常在一起玩的一大幫朋友大跌眼鏡,朋友們都知道蕭風的風流韻事,她們齊呼趙小舒你瘋了吧。
婚禮在一個月後舉行,我們拍了一套婚紗照,很親密的樣子,擺在客廳與卧室里,搞得真像那麼一回事。
房子是蕭風的,經過了一番裝修,看上去還算溫馨。三室一廳,雖不大但兩個人住也足夠了。
關於愛情,我也不是沒有談過,那是兩年前的事了,都無疾而終,最終心灰意冷。也有一些異性朋友,但都是屬於比較哥們的普通朋友。
舉行婚禮之前,我們連夜起草了形式婚姻協議,內容如下:第一,婚後雙方各不干涉,保持自己的自由空間,不過問彼此的生活。第二,不勉強對方做任何事,包括性事,純屬自願。第三,經濟方面保持獨立,每月兩人出一定的費用,用來購置必需的生活用品與其他餐食水電費。其他自需自理。第四,雙方有義務在朋友家人面前保持親密關係,讓人感覺雙方很恩愛。第五,如果一方遇見自己喜歡或想結婚的人,可以提議此形式婚姻作廢,對方不承擔任何責任。第六,有一方如違以上條約,此協議自動作廢。
我們滿意地看着這款協議,雙方在上面簽了字,然後各持一份,鎖了起來。
C“結婚”后,我們開始過着形式婚姻生活。
實質上,我們依舊過着單身生活,我們各自有一個卧室,互不干擾。結婚是結給別人看的,其實我們就像是時下流行的男女合租一樣。不過,我不用花房租罷了。
蕭風如果有電話打過來說回來吃時,我就做兩個人的飯,當然伙食費他出一半。否則我只管自己。有時我們也下館子,也是AA制,至於電話水電費之類的我們也各出一半。
到了周末,我依舊保留泡吧的習慣,叫上一幫朋友喝個爛醉。有朋友也羨慕我,結婚了也可以這麼自由自在,回家老公不會說的嗎?我狡猾地笑笑,卻不回答。另一個朋友說,嘿嘿她那口,估計也在哪個酒吧泡着。我不以為然。
而我發現,本來對我有點意思的一些異性朋友,開始有意無意地疏遠我,似乎我被標上了已婚女人的標籤,就沒單身女人那麼吸引人了。我感覺自己越來越孤獨,令我苦惱,我多想告訴他們,其實我是自由的!
而我的手機,常常會在夜深響起,朋友甲欲言又止地說:“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你……”我說,“告訴我什麼呢,蕭風的事吧,沒事,說吧。”“我剛剛經過一個包廂的時候,看見蕭風正摟着一個小姐……我想我應該沒看錯……”
過兩天又有朋友電話打過來,“我看見蕭風了,他牽着一個女人的手在商場里逛着,真不要臉啊,這麼明目張胆,小舒,我為你感到不值……”我反而安慰她:“沒什麼的,我不計較這個,我不喜歡把對方管得太嚴。”“你不怕他被人搶走啊。”“他如果甘願被人搶我也沒辦法啊。”
話雖如此,我感覺自己也越來越鬱悶了,男人在婚後可以依舊活得很瀟洒,而女人卻不一定了。
但我也只能默默忍受了。
D蕭風活得越來越滋潤,越來越洒脫,而我卻像牆角暗自枯萎的花,那麼寂寞與孤獨。
寂寞的時候,我發現自己開始想念蕭風,想念他那壞壞的笑,想念他在客廳里留下的氣息,想念他白色襯衣的味道,想念他偶爾跟我一起時的瘋狂。有時候多希望他能夠陪在我身邊,就算說說話也行,但我卻無法說出口。我怕被他嘲笑,一個玩弄婚姻的女人難道也需要愛情?
這種痛苦的感覺開始日日夜夜折磨着我,愛上自己名義上的老公,卻不能讓他知道,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人苦不堪言。可恨自己如果知道會陷入如此境地,又何必當初。
我開始夜夜不歸,去酒吧買醉。
一個穿着黑色T恤的好看男人接近我,他說你喝醉了。我說你可以帶我回去嗎?我真的很寂寞。他心照不宣地笑,然後帶我走。那是我第一次跟一個陌生男人發生一夜情。
而此後,我便是一發不可收拾,只有這樣,我才能讓自己開心。我像是一個沉迷於遊戲的孩子,無法控制自己,也無法停下。蕭風也發現到我的變化,他有點痛惜地看着我:“趙小舒,你本不是這樣的女人。”“別忘了,時間會變的,人也會變的。就像我們都不知道自己最後還是不是自己。”
他無語了。而我開始越來越瘋狂,甚至帶男人回來過夜。如果蕭風在,我會對男人說,這是我弟弟。我愛着蕭風,卻不能表露,越是如此,我越以這種背道而馳的瘋狂來報復他,也報復自己,否則我就會慘敗於他的手下。我用這種方式發泄着自己心底的積鬱。
有一次,蕭風狂叫着,把男人打了出去,面孔扭曲,漲紅着臉,我從來未見過他如此憤怒如此可怕的樣子。
我呆了,喃喃地說:“蕭風,我錯了。”他陰着臉拿了外套離開。我知道,他不會原諒我了。
我努力變回原來的樣子,不再泡吧,不再找男人,過回寂寞生活,我想挽回點什麼。至少我知道自己這樣很不應該。
E而蕭風卻變本加厲,竟然帶女人回來,還指着我說,這是我姐姐。我知道他這樣做是為了報復我。那女人恭恭敬敬地叫了我一聲姐,然後兩人就去了隔壁的房間。
我忍耐已久的哀怨與憤恨終於在那一刻爆發了,我發了瘋似地踢他的門,他的鑰匙我沒有,他偶爾跑進我的房間,但從不讓我進他的房。他說這是他的隱私。
他開了門,皺着眉頭說:“趙小舒,怎麼了?”我沒理他,闖了進去,把那女人的衣服甩到她的臉上:“滾,你給我滾!”那女人先是愕然,然後捂着臉,抱着衣服趔趄而逃。
蕭風邊點上一根煙,邊含糊不清地說:“趙小舒,你是不是愛上我了。”神情是那麼漠然。
“我……”我一時語塞。
“這可是我們說好的,互不干涉彼此的生活。”“蕭風,讓我們好好過日子好不好,你難道不想有一個家?”“家?這是家嗎?因為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待在一起,我們都不過是寄居者,明白嗎?你看看房子里的一切,像一個家嗎?”
我低下了頭:“蕭風,是我不對,從今天起,我改,好不好。我給你做飯,給你洗衣服,我要跟你睡在一起。我們過正常的婚姻生活好不好。”我近乎哀求地看着蕭風。
他嘆了口氣:“你這樣為我也不值得。我不是你終生相托的人,這點,一開始你自己也很明白。我不會是一個好丈夫。”說完,他拿着外套走了。
我獃獃地站在那裡,眼睛模糊。然後獃獃地環視着這個陌生的房間,自從結婚後,我就再也沒進這個房間了。一切都已是那麼陌生。
F原來在這段形式婚姻里,我們一直是兩個陌生的人,同居於一個屋檐下而已。我們一直像陌生人一樣地生活着,開始是,現在也是。在我感冒,在我生病的時候,他也從來沒關照過我,其實,他也從來不知道我在生病。而我對他也是如此。
是的,我們不過是為了逃避社會的壓力,為了不負家人朋友的期望,以婚姻的名義過着單身生活,卻禁錮了我的感情,滋長了他的玩世不恭。但我們卻同樣不自由,不快樂。
我收拾了自己的衣物,與屬於自己的東西。把那張協議掏了出來,撕個粉碎。再見,形式婚姻,再見,蕭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