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遇見王夕
當林莫說這是王夕的時候,王夕向我伸出了手,簡略地說了個“好”。他的手很大,我的手一放在他的掌心就像魚兒淹沒於缸中。
王夕看着我的時候,眼中並沒有多少的熱度。我知道,對於一個挑剔,脾氣又怪異的畫家來說,我的長相討好不了他,但我必須賺學費,我熱愛畫畫。
我說:“讓我留下來,我不會讓你失望。”王夕略為驚訝地看着我,最後還是點了點頭。林莫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王夕:“你們工作吧,我不打擾了。”然後帶上了門。
但我略帶點童稚的身體完全呈現在他眼前的時候,他的目光變得柔和而驚喜。我知道,有一種女人永遠有着孩子般的身體,像一枚青澀的果,充滿誘惑卻有着天使般的聖潔。我說過我不會讓王夕失望,是因為我曾學着潘玉良對着鏡子畫過自己的身體。
王夕拿着畫筆,專註而快速地畫。他讓我擺各種姿態,卻沒有接觸過我的任何一寸肌膚,除了剛見面時的握手。
當王夕說今天就到這吧,我穿上了衣服,問:“下次什麼時候來?”“每個周末吧。”
離開的時候,我突然想到了什麼:“這是我第一次做人體模特。”他又一次發愣,我頭也不回地走掉。
B我給所有的人都安上了翅膀
林莫說,你是個倔強的孩子。
林莫是我美術培訓班的老師,大我七歲。一開始我叫他林老師,培訓結束后我叫他林大哥。
我從小就喜歡畫畫,我給畫中所有的人都安上了翅膀,林莫說,這是為什麼。我說,我要飛。林莫說你很有畫畫的天賦與很好的功底,去報考美院吧。我何嘗不想,但務農的父母哪裡承擔得起昂貴的學費。
林莫說有一個主意倒是兩全其美,既可以賺學費,又可以借師指導。不過不知你願不願意。我眼睛一亮:“什麼主意?”
“就是做人體模特。”
我紅了臉:“讓我家裡人知道會要了我的命。”
“你可以做畫家私人的人模,而不必到美院教室里去做。我有幾個在美院里結識的畫家朋友。可以幫你介紹。”
“謝謝你,林大哥。可是,我能行嗎?”
當我背對着林莫,褪下了身上所有的衣物,林莫摟住了我,吻如急雨:“你一定能行的。”
我落下了淚。
C王夕說,
你是只無助而倔強的小狐狸
當王夕問我為什麼不去美院當人模,我說並不想那麼多人看到我的身體。
王夕笑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在笑。“那是你對自己的身體不夠自信。”
我撇了撇嘴:“隨便你怎麼想。”
王夕點上了一根煙,把頭轉向了窗外:“其實你很美,有種沉鬱的陰柔之美,像一隻被命運攥在手裡的小狐狸。那麼無辜,無助,而哀傷,卻又那麼倔強。”
我安靜地看着他,看着這個一開始就走在我內心,又在無形中霸佔着我情感的男人。
王夕拉開了那層沉重的積滿了塵埃的窗幔,月光像水一樣地瀉了下來。
王夕說願意到戶外嗎?
我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其實王夕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D天使飛過的夜
王夕把工具從他的那輛破吉普上拿出來,就徑自走在前面。
四周是黑漆漆的山林,月光照在山路上,那些樹的影子,山的影子,草的影子,還有風吹的聲音。我說我有點怕。
他看了看我,騰出一隻手,把我的手握在手心,我想起第一次跟他握手時的情形。
他牽着我的時候,我居然一點也不怕了。
我們走到小溪的旁邊,夜色中的小溪像一條暗流,在月光下發著銀白色的光。對面的岸上長滿了濃郁茂盛的樹,這些樹在夜色中像裹着煙灰,辨不清顏色。
那天我穿着件淡綠色的裙子,王夕說你穿淡綠色的裙子很好看,不過不穿更好看。王夕叫我把衣服褪下,給我一塊白布,讓我隨意地裹着。我換了幾個姿勢,王夕不停地畫著。
他突然說:“你站在水裡吧。”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王夕又重複了一遍。看我發獃,他放下了手中的畫筆,走過來,抱着我:“乖,下去吧,沒事的。”
我拉着他的手,一步一步走下水,當水淹沒我大腿的時候,我用乞求的目光看着王夕。
“好,就這樣,你站着別動。”然後他走上岸,拿起筆極速地畫。
當我的身體適應了水溫,我突然有種想飛的感覺,我對王夕大聲說:“給我安上翅膀,再給我戴上花環。”
王夕愣了一下:“行行,給你安上翅膀,再給你戴上花環。你獃著別動,我的小天使。”
當我從水裡出來的時候,王夕仔細地把我身上的水擦乾。然後用乾的白布裹着我:“來看我的畫。這是我一生最滿意的一副畫。”
我獃獃地看着畫中的自己,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麼美,月光下,水中的少女目光清澈,胴體潔白透亮,有着荷藕般的光澤,白色的百合花環下,是海藻般的長發,微微顫動着白羽翅膀。多像黑夜裡涉水的天使!
“小央,你是我生命里的天使。”王夕把我摟在懷裡,而我的身體因為寒冷而微微顫抖着,他把我摟得更緊,我突然感覺幸福,我在被一個我愛的男人擁抱着。
回去后,我留在了王夕那裡。我想,那夜,真的有天使飛過。
E失去王夕
考上了美院后,為了方便與環境的穩定,我改變了初衷,在美院當起了人體模特。沒有同學會對肯為藝術獻身的人體模特產生不尊重,也沒有哪個老師會拒絕指點我們。所以我如魚得水,但我卻越來越想王夕。
當思念像一條蛇糾纏着我,讓我幾乎無法呼吸,我再也忍不住了,坐了一個小時的車到王夕的住處,等待我的卻是緊閉的門,像一張面無表情的臉。門縫裡露出半張紙條,我抽了出來:小央:一個好的畫家不會只安於現狀,只有不斷地放逐自己,才能達到藝術的最高境界。我是個註定流浪一生的人,不能給予你什麼,包括愛。我走了。你保重,我的天使。
眼中有溫熱的東西像泉水一樣地湧出來,我給林莫打電話:“王夕去哪裡了啊?”“他本來就是居無定所,在吉普車上生活的人。怎麼,你愛上他了?”“是的,我愛他,我真的很愛他,求你幫我找到他好不好?”林莫沉默了一下,說:“我儘力,不過可能性不大。”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走出來的,王夕,王夕,王夕,告訴我,是不是再也不能見到你了?王夕,怎麼才能讓我找到你?我一邊走一邊流淚,也不管路人怎麼看我,我突然想到他可能還在附近寫生,就狂奔起來,找任何一個他可能去的地方,可是我怎麼找都找不到。
當我疲憊不堪地重新折回王夕的住處,門依然緊閉,那一刻,我知道,我真的失去了王夕。
F答應另一個男人的求婚
在美院幾年,我也陸續談了幾場不咸不淡的戀愛,但都草草收場。我知道,我依然愛王夕,他使我的愛情變得殘疾,因為他,我無法全心全意投入地去愛別人。是的,因為我是他的天使,只有在他的眼中,在他的筆下,在他的掌心與懷抱,我才會變得完美,美得像天使。
美院出來后,我在一家設計公司工作。每天朝九晚五,待在辦公室。我知道,這並不是我所要的生活。而每個周末,我都會到野外寫生,王夕說過,一個好的畫家不會安於現狀,只有不斷地放逐自己,才能達到藝術的最高境界。
後來,我辭了職,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一次寫生的時候,無意中碰到了林莫,我欣喜不已。我說:“林大哥,有沒有王夕的消息?”林莫看了看我,低下了頭:“想不到這麼些年你還是忘不了他,流浪的畫家根本無愛可言。關於他的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你是說王夕有什麼事了?有別的女人嗎?”
他搖了搖頭:“他在去青海的路上,連人帶車一起翻下了懸崖。”
我感到天昏地暗:“不,不是真的,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林大哥。”我抓着他的外套使勁地搖晃着。
“安靜。”他撫摸着我的頭髮,“我也很傷心,他是個很好的畫家。小央,你還是這麼美,都沒有改變。”
我們一直坐到天黑,然後去喝酒,我喝得酩酊大醉。林莫說:“嫁給我吧,小央,我已經等了你六年了。”我雖已爛醉,但腦子還保留着一點清醒,但清醒對我來說已不重要:“嫁就嫁吧,沒有了王夕,嫁給誰還不都一樣,你說是吧,林大哥。”
G為愛,
我願再次長出翅膀
關於婚事,都是林莫一手操辦,我漠不關心,好像這事跟我沒有任何關係。直到結婚的前一天,他才語重心長地告訴我一個新娘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而化妝師與婚紗,他也已經訂好了。
當我隨手扯掉一禮品的包裝紙,裡面裹着幾張報紙,我把報紙撕了下來,準備再把它扔進垃圾筒的時候,卻看到了一幅畫,那是王夕在溪水邊為我畫的那張畫,我心跳加快,拿報紙的手也微微地顫抖,我把它拼好,迫不及待地看下去,原來王夕在一次中國美術大賽中獲得油畫一等獎,並將在廣州舉辦一次畫展。
我一看畫展的日期,就是明天,也就是說王夕不但沒有死,而且現在就待在廣州。有什麼比這一刻更讓我激動?
我扯掉了婚紗,換上了那天跟王夕待在一起時穿的淡綠色裙子,妝也來不及卸,就奔向機場。我相信,只要他待在廣州,我一定能找到他,是的,我怎麼能忘了有天使飛過的那夜啊。
天使飛過的夜 標籤:魔法小仙子之天使的鈴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