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到吳川,是在“Friday酒吧”。之所以會注意到他,實在是因為他的舉止太奇怪了,俊美得令人情不自禁側目的面龐——是的,俊美,他的長相不能叫帥,唯一有一個字可以來形容——“美”。然而,這樣異常俊麗的一個男子,卻俯在垃圾箱那兒翻撿着什麼!
我開始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懷疑是不是看錯了。盯着他半天,只見他翻出幾個廢棄的可口可樂易拉罐,當珍寶一樣拭擦乾淨,然後帶走了。
後來,有幾次在不同的酒吧演出,我又看到了他。不協調的身份與行為,讓他特別吸引人。
這天,心念一動,我衝動地跑了過去,拍拍他的肩:“喂,你在幹什麼?”
他嚇了一跳:“啊?……”以為我是這裡的主管,很是客套地連連致歉:“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撿幾個易拉罐瓶子!”
我微微一笑:“你對不起什麼啊?這酒吧又不是我開的。我看到過你好幾次了,只是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撿罐子,撿來玩么?”
吳川笑而不答,但卻對我的友好顯得頗為感激:“第一次遇到你這樣的女孩。以前也遇到一些人,不是趾高氣揚打量我一下,眼裡露出很多的不屑,就是把我當拾破爛的轟走!”
接下來,男子告訴我,他叫吳川,但對撿易拉罐到底做什麼用,他卻笑而不答。我也向他作了自我介紹,何晶,女,21歲,畢業於音樂學院。有着自己的音樂夢,卻難以實現,只好時不時在酒吧客串演出掙些小錢。
我與吳川一聊不可收拾,我對他說:“以後我會幫你留意收集易拉罐的。”他很感激,說那就拜託你了。然後囑咐我,選擇易拉罐要注意幾點,一是不要已經破損了的,二是不要壓扁了的,盡量是完好的空罐。我用力地點點頭,雖然我自己也是美女(原諒我大言不慚一回),但能為吳川這樣的俊男“服務”,真覺得無限榮幸呢。我長這麼大,見過帥哥美男不計其數,但像吳川這樣俊美的,真的還是頭一次,他真是一個奇怪的人啊!
和吳川一樣,我也成了一個別人眼中的怪人,衣着時髦卻老是去撿垃圾。雖然經歷了各種各樣奇怪的眼光,然而我的收穫仍然不小。當我帶着像個小山堆似的易拉罐向吳川展示時,吳川的嘴張成了一個圈,激動之下,他竟擁抱着我轉了起來:“謝謝你,何晶,謝謝你!”
我被他轉得頭暈目眩,一股莫名的電流流遍我的全身,我忍不住好奇,問吳川:“你到底用易拉罐做什麼用啊?”吳川神秘地笑而不答,呆了一下,又開口開玩笑:“我撿廢品呀,撿來換錢生存。”
我忍不住捶了他一拳頭:“信你才怪!”
不過,幫吳川收集易拉罐讓他那樣的狂喜,實在出乎我的意料。我收集起易拉罐來更加的賣力了。臨近與吳川約定的時間快到了,可我最近收集的易拉罐卻寥寥可數,我不由得有些急了,心裡一動,去買了十件可口可樂,一一將拉環打開,把罐里的飲料倒了個精光,留下些空罐子。我想,這下可向吳川“交差”了。雖然這對漂泊的我來說,真是筆不小的開支了。
吳川來時,捏着罐子問我:“這些真的全是你收集的嗎?”
我有些心虛,但還是點了點頭,吳川一言不發地盯着我,手上舉着一聽可樂:“原來你所有的飲料罐子都是這樣收集起來的?”
我才發現那聽可樂居然忘記打開將飲料倒了,真該死,我太慌亂了,竟然……
“我很失望,何晶,早知道你是這樣收集易拉罐的,我真的不會找你幫忙了,我並不需要你這樣浪費地為我收集,我只是想真正地利用廢品……”吳川說完,竟想轉頭就走。
我咬了咬唇:“吳川,你站住!”他回過頭,我炮語連珠:“我承認我錯了,這次我是去買了十件可樂回來,但以前的易拉罐,確實是我慢慢收集來的……”吳川錯愕地望着我,我仍喋喋不休:“吳川你太不夠意思了,我辛苦地幫你收集易拉罐,就為了這一次過錯你就這樣翻臉無情,你根本沒把我當朋友是不?太不夠意思了。”
吳川的神色明顯地緩和了,頓了頓,他微微笑着走了過來,向我伸出手:“下不為例?”
“OK,成交!”我得意地抓緊了他的手,“以後保證老老實實地收集了,不然我這樣漂泊的人經濟上也承受不了,相信我,如何?”
吳川颳了一下我的鼻頭:“OK!”說著將他的皮夾掏出來,“這次的‘損失’就由我來承擔了,以後切記不要為了收集罐子而如此浪費了。”我把臉拉老長:“小看人是不是……”吳川這才收回了他的錢。
送吳川走時,一輛slk跑車停在了我們身邊。“吳川?”車裡探出一個頭來,妖艷中帶些嬌美的女子露出頭來,“你怎麼會在這裡?現在要去哪裡?上車,我送你。”
吳川自如地坐進那女子的車,對我揮揮手:“何晶,再見!”女孩瀟洒地發動了車子,一溜煙,兩人很快消失了,剩下我站在那裡發愣。那女孩是他什麼人?為什麼他坐她的車是如此的自如?我的心不可遏制地從頭酸到了尾。黯然回到屋裡,我一千個一萬個不情願地問自己,我只是將吳川當普通朋友嗎?這麼一問,突然我恐懼地意識到,吳川好像已經穿透了我的心扉,跑進我的心佔據着最重要的那個角落。
我開始變得有些鬱鬱寡歡,渴望着吳川的出現,然而,和他在一起的時間總是太短暫,女孩特有的自尊,甚至讓我不敢對他表白自己的愛意。
這天,吳川拉起我的手:“走,我帶你去看一個地方,看一個東西。”
一進房間,我頭腦里的血液轟地向上沖,恍惚間,彷彿進了一個三維的空間,眼前那古裝白衣女子,美到極致了,彷彿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我的眼光再也離不開眼前那副美輪美奐的畫,整個人彷彿和畫彙集於一起,血液全凝固了般。
我情不自禁伸出手想去撫摸那幅畫,然而吳川阻止了我:“等等,別碰。”
我驚訝地看着他,他說:“何晶,你猜猜看,這畫是如何做出來的?”
“你畫出來的?”我問。
他笑着搖搖頭,把我的手拉住,讓我輕輕摸了一下畫面,我驚呆了:“吳川,這不是畫出來的,這到底是什麼啊?你是怎麼弄出來的?”“你猜呀!”
我盯着畫慢慢細看着,突然明白過來了,驚呼道:“我明白了,你是用易拉罐做的,是不是?”
吳川露出孩子般的笑臉:“何晶,你太聰明了,是易拉罐皮做出來的。還得謝謝你幫我收集的那麼多易拉罐。”我驚嘆不已,怎麼也想不到,一些廢易拉罐,竟然能做出如此美輪美奐、巧奪天工的畫來。
吳川對我說,他受人啟發,看到有些人居然用普通的麥草做出極其美麗的畫來,還有些人用老南瓜紅辣椒等食物做塑雕,一念之間,他也學起了“易畫”,利用廢棄易拉罐,將罐子頭和底去掉,利用罐皮的反面製成一幅幅精美至極的畫。
聊過“易畫”,趁着吳川心情好,我禁不住問起了那天開跑車的那個女孩,吳川愣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你說嬌嬌 那是我爸為我欽定的媳婦……”
吳川輕描淡寫的神色一下刺激了我,欽定的媳婦?這麼說,她是吳川的未婚妻了?吳川竟然有未婚妻了,而他的未婚妻看樣子家境極其富裕,難道吳川的父母在巴結那女孩家,讓吳川攀附於人?
我心裡酸得不是味,說起話來也有些刻薄:“你爸怎麼就這麼沒骨氣。”
吳川一下跳了起來:“什麼叫沒骨氣?你為什麼這樣說我爸?”
我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可是仍不肯認錯:“那幹嗎要攀附人家?”
“什麼叫攀附?何晶,我不明白你的話。嬌嬌那跑車都是我爸送給她的,我們家怎麼攀附她了?”
我吃了一驚,那樣名貴的跑車,吳川的爸爸可以隨手送人,那麼他的家境情況,也是可想而知的了。
吳川認真告訴我,他爸爸就是赫赫有名的平川房地產公司的總裁,嬌嬌的父母與吳川爸爸是世交,家境也不錯。兩人算得上青梅竹馬,兩家大人也有意結為親家,就自作主張為他們定了親事。但嬌嬌脾氣驕橫任性,令吳川有些難以忍受。而且嬌嬌對藝術不感興趣,見吳川熱衷於這些“垃圾”玩意中,她很是不屑,嫌他不上進。吳川雖然家境富裕,但卻是一個環保主意者,有一次他撿易拉罐讓嬌嬌看見了,嬌嬌一出手就將附近一家小超市的可樂全買下來,說送給吳川玩,令吳川很生氣。他玩“易畫”,是想變廢為寶,也陶冶情操,不是為了玩而去浪費……
我與吳川相戀了,因為共同的藝術愛好。
這天,吳川一臉憔悴地跑到我的住所來,眼神有些無助:“何晶,我被我爸趕出來了……”我吃了一驚,連忙安撫他,問是怎麼回事。
吳川黯然道:“爸想讓我繼承他的公司,可我不喜歡,我只喜歡玩易畫、玩賽車……他嫌我不務正業,說我不爭氣,把我趕出來,說徹底不管我,讓我自生自滅去……”
原來是這樣,我勸慰他:“你爸可能是一時的氣話,你不要放在心上,過段時間就會好的。”
“何晶,如果我爸真的從此不再要我了,也不讓我回家了,你會嫌棄我嗎?”
“傻瓜,”我微笑着摸着他的頭,“如果真是這樣,我怎麼會嫌棄你?我當初也不是看上你家的一切,愛上你時,我還不知道你居然是富家子弟。吳川,你放心,我永遠都支持你做易畫,我喜歡你的畫,充滿了靈性的美麗易畫……只要你願意,我可以和你一起撿垃圾,我們天天上街去撿易拉罐,我陪着你做畫……”
吳川跳了起來,突然到門口把門拉開了。我目瞪口呆,外面站的不是別人,正是吳川的父親,我從電視上看到過他,吳川嚷道:“爸,你現在相信了吧,我說過我的選擇不會有錯的!”
吳父微笑着望着我:“何晶,你好!”
吳川這才告訴我,他把與我的戀情告訴了父母,父母都反對我們來往。吳川執意要與嬌嬌分手,引得父親大發雷霆,為此,父子倆鬧了不少矛盾。吳川為了讓父母接受我,說我的性情要比嬌嬌好得多,再說世事難料,要是他家以後有什麼變故,難保嬌嬌家還會這樣對他,而他想要的是一份真情感,不是建立在金錢來往與交易的基礎上,只有這樣,他才會有幸福。可是吳父不相信。吳川和父親當著嬌嬌的面吵了一架,然後吳父嚴肅地說,要和吳川斷絕父子關係,讓他去撿垃圾做自己的易畫,並將他趕了出來……
這事發生后,嬌嬌譏笑地數落了吳川一頓,然後要和他分手,說早看不慣他這樣子了。吳川又來找我,把這事對我說,想看看我的態度和反應……
說完,吳川連連向我道歉:“何晶,原諒我,我並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出於無奈才不得不用這樣一個辦法,想讓你獲得我父母的認同,讓他們接受你。如果我的此舉傷害到了你的自尊,我向你道歉,請你原諒我!”
我鼻子突然就有些酸酸的,擁抱着他:“傻瓜,我不會怪你的。我要和你一起去撿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