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片荒蕪許久的竹林里,瑟瑟秋風與凋零的枯葉共舞。它們像是天生的舞者,輕盈的划著舞步,搖曳在天地之間。枯葉被大樹拋棄,卻倒在秋風的懷裡。這場遲來的愛戀如同邂逅一般,它們用彼此殘餘的生命演繹着一段不離不棄的傳奇。所有的枯葉都被鼓舞了,它們用最後的氣息,舞動着如火如荼的舞步,詮釋着生命最後的意義。
胭脂喜歡這裡,她懂得秋風與枯葉的愛情。而我喜歡胭脂。我知道她在守望着丈夫的歸來,但我卻無法抹去腦海中她那雙的望穿秋水的眸子。
胭脂命很苦,自幼無父無母,曾被大戶收做丫鬟,取名為胭脂。十六歲那年被主人糟踐,被主母發現后遭到毒打,接着就被無情的遺棄。無依無靠的胭脂,在兩年的流浪中受盡了世間的煎熬。可喜的是,從不輕易睜開眼的老天爺在偶然睜開眼的剎那間,看到了可憐的胭脂。胭脂跟易生相遇了。
胭脂那年流浪到慈樂鎮的時候,身患奇疾,全身生滿爛瘡,瘡口不時的流出惡臭的膿液。終於在飢餓病痛的折磨下,昏倒在易生的門前。
易生祖上是個被削權,罷官的落迫大臣,從那時起就一代比一代窮苦。到易生這代也不例外,他仍然是個窮書生。由於身處亂世,數次爭求功名都徒勞而返。除了這座在慈樂鎮東北角上祖宗留下的舊宅外,幾乎一無所有。然而易生卻生性善良,天資聰慧。雖然沒有功名,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甚至還通曉醫理。他自己常常食不果腹,卻總會給前來借宿的客人和那些窮苦的孩子一頓熱湯飽飯。
那天清早,易生在門前發現了昏迷的胭脂。
兩天後,胭脂醒了,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鋪有厚厚被褥的大床上,眼前一位清瘦的書生坐在床邊關切的望着自己。驚慌失措的胭脂想要起身,卻被書生雙手輕輕扶住雙肩,繼續躺下下:“小姐莫要起身,你身子虛弱,需要調養。你身患的雖是奇疾,卻非頑症。我祖上留下的偏方可以替你醫治。”
胭脂明白,自己遇到好心人了。從未受到此般待遇的胭脂,雖然心中溫暖,心地單純的她卻不知如何應對恩人的好心,只有報以感激的淚光,沉默不語。
書生細心的給胭脂喂完葯,蓋好被褥,關切的囑咐她好好休養,輕輕的出了房門。這間卧房雖然除了幾張舊桌椅板凳外,一無所有,但胭脂卻感覺到這裡卻是人間的天堂。回憶起以往的心酸,頓時淚如泉湧。
從此,易生便每天都來給胭脂喂葯。在開初的幾天,胭脂因為被易生用手臂挽着喂葯,總是有些羞色顯在臉上。因不好意思拒絕,神色甚是尷尬。易生見狀,就讓胭脂一動不動平躺在床上,而自己卻跪在冰涼的地上,一勺一勺的給胭脂喂葯。胭脂此時卻是更加着急,怎能讓恩人跪在地上給自己喂葯?不善言辭胭脂擔心道:“恩人,地上涼,快請起身。”說完就要起來攙扶。易生則急忙微笑擺擺手道:“無妨,無妨,易生是個粗人,身體硬朗。”胭脂聞言,感激之情更甚,為了不在易生面前出醜,緊咬牙關,將滲出的眼眶的淚水又硬生生的給憋了回去。
如此稀米之炊,粗茶淡飯的日子過去了幾許。易生跟胭脂也漸漸熟識,易生怕胭脂躺在床上沉悶,經常在胭脂旁邊講些傳記故事。比如《白蛇傳》《聊齋志異》之類,胭脂雖出身貧賤,卻是個善感之人,每每聽到動情之處都會抹上幾把眼淚。偶爾易生還彈上兩曲古箏給胭脂聽。胭脂每聽的入境,都會忘情的跟着易生的琴音亮幾嗓子,胭脂的音色如同銀鈴一般,甚是好聽。
每當脂躺在床上,看到在窗外易生揮着汗水勞作的時候,心裡的愧疚就會深上一層。她不但感激易生,而且心裡還藏有另一種模糊的情感,她自己都說不明白。在此前,她從未幻想過會有一個人,會為付出這樣的情意。僅僅為此,胭脂經常在夢中哭醒,她不知道遇到易生是自己幾世修來的福分。在易生外出之時,經常偷偷起床,洗衣裳,收拾房屋。為此胭脂雖每每被易生責備,心裡卻有絲絲莫名甜美。
憨厚善良的易生不單每天要到集市去賣些字畫,或幫人代筆書信換些家用。也為了給胭脂調養身體,經常在上山採藥之餘,打些柴火換些葷腥魚肉。由於不擅勞作,經常被樹枝划的遍體鱗傷。每當胭脂問起,他卻微笑不答。
又過了些時日,在易生的細心照料下,胭脂可以下床了,身上的爛瘡也不再流膿。據易生說,再過不久,就可痊癒。而此時的胭脂卻沒有絲毫的欣喜,痊癒后的自己路在何方?她知道自己已經割捨不下易生了,他現在不只是她的恩人。但自己卑賤的身子又讓胭脂不敢有任何奢求。
細心的易生早已發覺胭脂的難言之隱,卻不知是為了何事。每次易生想要問起,卻欲言又止,心中自問:“女兒家的心事,豈能隨便問?”也就搖搖頭作罷了。
易生心裡卻另有主意,他深知胭脂喜好音律,因此每在胭脂悶悶不樂的時候,易生就把胭脂帶到門前的那片竹林,抱起古箏彈上兩曲給胭脂解憂。胭脂也會想以往一樣,跟着曲調唱上幾曲。說來也奇了,胭脂像是天生的歌者,高亮甜美的聲音就如同天籟一般飄響在整片竹林,就連鳥兒們都靜靜的立在枝頭聆聽。然而胭脂臉上雖然掛着滿足的笑容,但心中卻躊躇萬分。
胭脂自從身體好轉后,就不停的忙裡忙外,家中的一切都被胭脂的一雙巧手收拾的乾淨整潔。每當易生回家,都會嘗到一桌可口的飯菜。易生也不知為何,同樣是粗茶淡飯,一經胭脂的手,卻變成了美味佳肴。
胭脂的病康復的越來越快,在她臉上的膿瘡消退了,在臉上的皮膚蛻去腐皮之後,一副美人的面龐漸漸浮現在易生面前。粉嫩的臉蛋,就像剛出蕾的桃花一般,嬌嫩可人。細長的柳眉,清澈如秋水的眸子,甚是惹人愛憐。放眼直觀胭脂的眉宇之間,散發著一種青澀的撫媚,看起來自是別有一番風味。易生常常看的發獃。每經此時,胭脂都會假裝生氣,哼起那高蹺的小鼻子,嘟起那櫻桃般的小嘴,轉頭背對易生。易生尷尬的撓撓後腦,傻笑幾聲,抱起飯碗狼吞虎咽。而胭脂的小手則是不安的撥弄着鬢髮,臉上泛起陣陣紅暈。
然而,自古窮苦多磨難。終於有一日,胭脂去河邊洗衣裳的時候,被一個當地紈絝子弟看中。那公子哥帶領幾個家奴悄悄尾隨胭脂到了舊宅。
胭脂剛搭起衣繩,就有一雙大手將自己懶腰抱住,胭脂身體一震,以為是易生在背後使壞,小心肝撲通撲通直跳,不知道如何是好。正當此時,一個陌生的尖細淫邪的聲音貫入耳根:“小姐好生漂亮,此等尤物在如此骯髒之所,豈不委屈?”胭脂徒然一驚,此時才知道身後之人哪裡是易生?急忙掙脫后,轉頭看到卻是一個一身錦衣打扮,滿臉橫肉,身材臃腫的公子哥帶領一幫家奴滿臉邪笑的盯着自己。驚的花枝亂顫的胭脂,一邊沿着牆根後退,一邊驚恐道:“你們是何人?來我家作甚?”只見那步步緊逼的公子哥,邪笑着咧起那張讓人作嘔的油嘴道:“我見小姐生的艷麗,何不與我回去富貴,省的在此受罪。”那公子哥說完,一腳踢翻腳下裝滿衣服的竹簍,一步步向自己逼來。
胭脂瞬間明白來者不善,順手抓起身邊的竹竿,對着那公子哥顫聲說道:“你別過來,你在過來,休怪我對你不客氣。”只聽到那幫家奴的一陣鬨笑,公子哥笑了半響,挫着雙手道:“還是匹烈馬。爺好生喜歡。”還沒說完,就迫不及待的撲向柔若無骨的胭脂。胭脂口裡帶着哭腔,慌亂的舞動着手裡的竹竿。就在那公子哥衝到胭脂面前的時候,胭脂手中的竹竿正好打在公子哥的額頭上,只聽那公子哥一聲“哎呦。”油光的額頭瞬間就是一片烏青,漸漸滲出了死死血跡。
抹到有血,那公子哥惱羞成怒,對着身邊的一個家奴隨手就是巴掌,大叫道:“一群混賬,還愣着作甚?還不給我將她捉住。”只見一群家奴蜂擁而上,輕鬆把胭脂按倒在地上。公子哥大步上前,用蠻力一把撤爛胭脂的外衫,一雙淫手不停地在胭脂身上大肆游回著,一邊叫囂道:“你在烈與我看?嗯?”說完又淫笑着扯開內衫。此時,胭脂無暇的玉背已經赤裸裸的擺在了眾惡棍面前。
正在街頭的易生寫好了最後一封書信,小心翼翼的吹乾信上的餘墨,恭敬的遞給眼前的老伯,和聲道:“徐老伯,給令公子的書信我已寫好,請您老過目。”那老伯拿起書信就揣到了懷裡,微笑着慈聲道:“既是你手書,我怎能不放心?”說完給了易生些散碎銀子便走開了。
易生今天生意不錯,代人寫了幾封書信,柴火也買了個好價錢,得了不少碎銀。在豬肉張那裡拎了幾兩豬肉,又在陳家米鋪買了八兩糙米。心情愉悅的易生,三步並一步的向舊宅跑去。他的整個心裡早就被個小小胭脂給裝滿了。
就在易生剛踏入大門,剛好看到的胭脂被辱那一幕,一種怒火急沖他的腦門。一群人把胭脂按在冰冷的地上,一個身材臃腫的公子哥正在解胭脂胸衣。雙眼含淚的胭脂由於嘴被衣衫堵住,只能恨恨的悶聲嗚咽。
當胭脂無意間望道門口的易生之時,眼中的淚水立刻如沸泉一樣,滾滾而落。眼中閃爍的儘是羞愧和驚恐的神情。易生此時氣血翻湧,扔掉手中的肉和米,抄起身旁的木棒,大喊着:“一群畜生。”就沖向那群惡棍。那公子哥聞聲一驚,當他看到易生之時,卻送了口氣,原來是那個酸書生。那公子哥蔑視的瞟了一眼易生:“原來是你這個窮秀才,還想壞老子美事不成?小的們給我打。”在易生的棍棒還沒到那公子哥面前,就被眾家奴給截下了。易生本來自小就未曾與人爭執,更不善打鬥。結果被那群兇殘的家奴猛施一頓拳打腳踢,任憑被按在地上,無法動彈的胭脂在一旁撕心裂肺的哭喊,他們也沒有絲毫助手的跡象。那公子哥得意的時不時的也跟着上去踢上兩腳。待到易生大口吐了一口鮮血的時候。那群家奴才停止毆打。只見易生渾身抽噎,奄奄一息。其中一個家奴,有點驚懼的俯到那公子哥耳旁輕聲說道:“少爺,那秀才怕是不行了。”那公子哥聞言,臉色稍稍一變。回頭望了一眼悲憤過度暈厥過去的胭脂,又狠狠的踢了一腳易生。帶着一臉可惜,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宅子。由於易生在當地的有很不錯的聲望,那公子哥也怕出了人命,鬧出是非,所以就帶人溜之大吉。
那群人走了之後大概半注香的時間,胭脂被冷風吹醒了。她醒后發現自己的衣衫蓋在自己身上,身邊的易生已經是不省人事,而的一隻手還緊緊的抓着那件蓋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在這個時候,他竟然都還在想着自己。無助的胭脂哭着把易生拖進卧室。然後燒水,給易生擦身子,換衣服。一直忙到深夜,易生仍是未醒。
平時,這附近的鄉親們都是來易生家裡免費拿葯,醫病。因為這附近沒有醫館,最近的一家還是在離着幾十里的鎮子上。說不準還沒等請大夫來,易生就已經撒手人寰了。此時的胭脂毅然做了個決定,如果易生走了,自己就到下邊去接着服侍他。
易生一直在昏迷狀態,胭脂含着淚不停的給他擦汗,喂薑湯。突然在在三更天的時候,胭脂突然感覺到,握着易生的手突然抖了一下。胭脂驚喜的跳起來,抹了一把易生的額頭,他竟然沒有發燒。胭脂眼中噙着熱淚,雙手握着易生的手貼自己臉上摩挲着,嘴裡喃喃道:“你不會扔下我的,不會的。”
此時,易生果真慢慢的睜開了雙眼,望着雙眼通紅的胭脂,緊緊的握住胭脂柔弱的小手,顫聲道:“你受委屈了。”胭脂抽泣着搖搖頭,把頭慢慢的貼在在易生胸口,輕聲道:“睡吧,我在一邊伺候你。”易生不敢睡,他怕一睡就在也醒不過來了,就在也見不到胭脂了。但由於傷的太重,沒不久他還是睡著了。
第二天,易生醒的時候,胭脂正捧着一碗豬肉湯,在旁邊等着他醒來。胭脂也像易生給自己喂葯一樣,讓易生平躺在床上,自己跪在地上給他喂。但易生卻堅持不肯,艱難的靠在床頭,讓胭脂坐在自己面前喂。口上說是想好好看看她,其實是心疼,怕她涼着。胭脂無奈,只好從他,每喂一勺,都吹上幾口,怕燙着易生。並不時的細心擦去易生嘴角留下的湯水。
看着易生痛苦的模樣,胭脂心裡的怒火愈盛,狠狠道:“我要去討個公道。”胭脂想去報官,被易生攔下道:“這就是命,咱窮人的命。”易生無奈的嘆了口氣,繼續說了一段童謠給胭脂聽:“慈樂鎮,無安寧,陰曹惡鬼常出沒,修羅妖魔亦橫行。慈樂鎮,徒虛名,有錢能使鬼推磨,無勢神仙都不靈……”
從此,易生便一直重病在卧。他知道自己傷的很重,一般的大夫根本救不了自己,就算能救,也花不起銀子。而他每日憂心忡忡在想的卻是自己去后,胭脂靠什麼生計,有誰來照顧她,
而胭脂卻無心多想,只是沒日沒夜的守候在易生床前伺候。眼中的淚水似乎從未間斷過。易生見了心疼,常常撫着胭脂的額頭安慰道:“我身子硬,這點小傷不礙事。”看着病情愈加嚴重的易生,胭脂痛徹心扉。
有一日,胭脂讓易生寫方子,說自己要去採藥。易生深知,醫道乃高深之術,並非一兩日就可以識葯,採藥。但又拗不過胭脂,只好依着她的意思寫了幾個可以醫治內傷的方子。
拿到藥方的胭脂卻是去步行幾十里,到鎮上的藥鋪求葯。天已是晚秋之時,帶着冬意的冷風無情的打在胭脂身上,瑟瑟發抖的胭脂苦苦在店外跪了好幾個時辰。好心的藥店老夥計眼見不忍,走到跟前弓腰勸道:“姑娘,回去吧。你所求之葯甚是珍貴,掌柜定不會施捨與你。”見胭脂不做聲,搖搖頭嘆了口氣又回到店房忙活去了。
又隔了兩個多時辰,身體剛復原不久的胭脂,幾乎昏倒在藥鋪之外。那夥計看不過去,就鼓着膽子去求掌柜:“掌柜的,那姑娘甚是可憐,施些葯與她吧。”掌柜把手中的茶狠狠的摔在桌子上,茶水撒了滿地,用尖刻的聲音罵道:“你這斯,好生不識好歹,我若每日施捨,豈不是要我去吃稀喝風?”夥計不敢在說什麼,只得無奈退下。
掌柜此時也不免對求葯之人好奇,掀開窗子向外瞟了一眼。胭脂雖然衣着破爛,但是胭脂的美姿卻沒有掩去多少,依然楚楚動人。當掌柜無意間看到胭脂容貌的時候,色心頓起,便眯起色眼,心中正在打着什麼鬼算盤,吩咐夥計把胭脂叫到內房。夥計甚是不解,但也不敢多問,以為掌柜良心發現,就欣喜的小步出門,對胭脂道:“姑娘,掌柜怕是肯施藥與你,快隨我來。”
胭脂聞言甚是高興,不假思索的隨夥計進了藥店內房。剛進內房胭脂就感覺一陣暖轟轟的,只見一個衣着寬鬆薄棉衫的瘦老頭坐在自己面前的土炕上,在悠閑自在的抽着煙袋。見胭脂進來,並沒有多加理會,只是在破紅木桌腳重重的磕磕煙袋鍋,不懷好意的瞟了胭脂一眼:“你多大了?”胭脂心中甚是不解,他問自己年齡作甚?但既然肯施藥,就不管其他了。畢恭畢敬的行禮道:“小女今年十八。”
掌柜收起煙袋,不緊不慢的從土炕上下來,他那雙綠豆眼一直沒有離開過胭脂那尚未豐滿的胸脯。掌柜圍着胭脂慢慢的轉了幾圈,俯下頭托起胭脂的下巴色迷迷道:“你若從了我,就給你葯。”臉色蠟黃,身體虛弱的胭脂驚恐的躲開掌柜的淫手,怯生生的回道:“小女不知掌柜何意。”
掌柜突然把胭脂抱起扔在土炕上,緊接着向胭脂撲去,瘋狂的扯着她的衣衫。驚恐的胭脂似乎明白了什麼,奮力掙扎着想要逃離掌柜的魔爪。此時,就聽到那色迷心竅的掌柜威脅道:“難不成你不想取葯回去了?”聽到這裡,胭脂突然渾身沒有了力氣,一行清淚從面無表情的面龐滑下。
沒過半注香的時間,掌柜在胭脂那雪白的胸脯上狠狠的捏了一把,就從胭脂身上下滾了下來,口中還在喘着粗氣。掌柜整理了下衣衫出了內房,過了一會提着一包葯進來,扔在胭脂身上,嘴裡冷冰冰的說道:“快滾。”
胭脂拿着用身子換來的草藥,像一具行屍走肉一樣一步步向慈樂鎮走去。在走到易生舊宅門的時候,胭脂猛然靠起牆角大哭起來,眼中儘是羞愧的淚水。胭脂始終忘卻不了掌柜的那張妖魔一般的嘴臉,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在哭了好久才進到家中為易生煎藥。單純的胭脂至此都不知道,喪心病狂的掌柜給自己的竟是一些被鹽水浸泡后,又搗碎的稻草碎末。
當胭脂給易生喂葯的時候,易生髮覺胭脂眼眶紅腫,神情異樣,而且葯的味道奇特,便問道:“葯哪裡來的?”胭脂儘力裝出笑臉,吞吞吐吐道:“我……我去鎮上……求葯……藥店掌柜見我可憐,施捨的。”
就在易生剛喝完葯,胭脂要起身出門之時,易生猛然看到胭脂脖子上那兩排鮮紅的牙印。他頓時明白了什麼,淚水奪眶而出,口中大吐了一攤黑血,抬起顫抖的手指着胭脂,還沒來得及說話,再次暈厥過去。悔恨交加的胭脂慌忙中不知何是好,只是撲在易生懷中失聲痛哭:“我對不起你……”
焦急,悔恨,羞愧的胭脂在易生床邊又是一夜未合眼。黎明之時,易生漸漸的蘇醒。看着雙眼紅腫,不知所措的胭脂,易生像個孩童一樣,將胭脂摟在懷中大聲哭了起來。在哭了許久之後,易生握住胭脂的雙手,用沙啞的嗓音,顫抖道:“可否做我的妻子?無人能再委屈於你。”
此刻,胭脂的身體的徒然一震,易生竟然沒有責罵自己,甚至沒有嫌棄自己分毫。心中的五味瓶已然被易生這句簡短的誓言掀翻。霎時,酸甜苦辣咸各種滋味深深滲入她的軀體和靈魂。胭脂傻傻的愣了半晌,撲進易生的懷中久久沒有分開。胭脂又哭了,不過這次眼中流下的卻是幸福的淚水。
說來奇怪,或許歪打正着,或許老天有眼。易生自打服了那符稻草桿熬制的藥劑之後,身體竟然奇迹般的開始康復。加上胭脂的無微不至的照料,終於在兩個月之後,易生痊癒了。胭脂只知道易生是個好人,他是受到了上天的護佑才活下來的。但她卻不知道,她自己已經在無形之中成一符靈藥,無時無刻在滋潤和治癒着易生肺腑的創傷。
困苦卻甘甜的日子又過了一個月後,鮮紅的雙喜窗花終於貼滿了整座舊宅。沉睡了許久的宅子似乎在胭脂和易生成婚的這天蘇醒了,每一個角落都洋溢着喜氣和活力。雖然婚禮草草結束了,客人也都散去,而易生和胭脂卻還在手牽手坐在門檻上,回味着生命中那最幸福一刻的餘味。
是夜,月亮爬上當空的時候都悄聲無息,似乎連它都不忍驚擾到這對美眷的纏綿。易生緊緊的抱着胭脂道:“對不住娘子,婚禮是唐突了些……”幽幽的燭光下,胭脂享受着這屬於自己的幸福,望着自己的丈夫柔聲道:“就算你去沿街乞討,我都隨你。”易生從胭脂眼中看到一種勝似海誓山盟,海枯石爛的堅定。易生慢慢的貼上了胭脂的唇,兩具火辣辣的軀體漸漸的纏綿在了一起。
婚後,胭脂繼續在家操持家務,易生還是去集市重操舊業。日子依舊清貧,但胭脂和易生卻十分知足。他們知道只要有彼此存在,每日的清粥都可比山珍美味。
然而好景不長,老天又將無情的噩耗傳入這座舊宅。一個良心盡失的當地土豪,為了保住自己家的長工不被抓去充軍,就賄賂徵兵軍官,把徵兵花名冊的名字改成了易生。雖然根據朝廷律法秀才是可以不必服軍役,但俗話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易生不但無權無勢,而且沒有銀子賄賂軍官,所以就被當作平民強制應徵入伍,擇日發配邊疆,違令就是死罪。聽到這條不公的消息后,易生和胭脂如同霹靂當頂,兩人歷盡艱辛拼湊起來的幸福頃刻間被擊為粉碎。
憨厚的易生雖然心中悲苦,卻沒有怨天尤人,他只是嘆做自己時運不佳,命當如此。只是苦了胭脂。從聽到噩耗的那天晚上起,胭脂每晚都在偷偷抽泣。易生心疼,就將她攔腰抱住:“娘子莫悲傷,我會回來的。”胭脂在也忍不住了,轉身撲到易生懷中:“為了老天要如此對待我們?我們哪裡錯了?”易生輕嘆一聲:“世道不濟,人終究不能跟命運抗衡。”胭脂心有不甘道:“可我們剛成親才三個月。”易生摟住胭脂的胳膊又緊了緊:“無妨,來日方長。我要跟你做永世夫妻,你可願意?”胭脂沒答話,只是跟易生緊緊的吻在了一起。
在官兵把易生帶走的那天,心中尚存一絲希望的胭脂抱着官兵頭目的腿,苦苦哀求:“官爺,您是不是弄錯了?我相公是個秀才啊,為何還要參軍不可?”這席話換來的卻是一道無情的鞭打,那官軍頭目惡狠狠道:“管我何干?我只是照花名冊抓人。你且快快走開,休要我再動鞭。”易生掙脫官兵的挾持,扶起胭脂:“娘子這是何苦,你切記,我去去就回。你不為要我擔心。”眼看這已經是不可挽回的事實,胭脂只要作罷,喊着熱淚一直追出了數里之外,易生不忍嬌妻傷心,強忍着淚水安慰道:“回去吧,我會回來的。”
望着丈夫漸漸遠去的背影,胭脂心彷彿碎了。但她一直沒有忘記易生的那句話,單純的胭脂深信自己深愛的丈夫會回來的。
一年,兩年,五年,十年,每到重陽之時,胭脂都會在門前的那片竹林里,守望和等待着丈夫的歸來。
終於,在第十一個年頭的時候,胭脂突然得了一場怪病。那些被易生照顧過的孩子都長大了,並時常去看望胭脂。孩子們每日給地主土豪辛苦勞作,所得的工錢盡數用來給胭脂治病,可惜大夫們都說無能為力。時間一天天過去,胭脂的病情越來越重。終於在他們成婚的整整第十一年的那天晚上,胭脂走了。人們說胭脂走的時候,穿着當年新娘妝,抱着易生的那套新郎服,嘴裡還喃喃道:“他騎着高頭大馬回來了,他回來了……”
我深愛着胭脂的傳說,我的心時常會飛去那片竹林,和她一起守望着那份美麗的愛情。慈樂鎮的鄉親們也深信胭脂從未離開過,偶爾那幾曲伴着秋風和枯葉的天籟,仍在那片荒蕪已久的竹林里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