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婚禮那天,最愛我的人去了
二零零六年六月六日,晴朗無雲。因為三個六的數字重逢,所有人都認為那是一個百年難得一遇的好日子。於是,我和蘇洛的婚期,便定在了那個六六大順的大吉之日。
六月六日的上午,我穿着那襲綴着閃亮水鑽的雪白婚紗,忐忑不安地在卧室里走來走去,心一點點地沉到了冰涼的湖底。迎親的時間早已經過了,可是蘇洛還沒有來。
不只我心裡有了些許惱怒,就連客廳里那些前來送我出嫁的親友,臉上也大都有些不滿和疑惑,有的甚至開始交頭接耳起來——結婚畢竟是人生大事,哪有人在婚禮當天就不守時的?!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素來文靜沉穩的劉茜也有些着急了,她站起來,說:“曉楓,蘇洛興許是在路上耽擱了,我去他家看看。”
恰在此時,刺耳的電話鈴聲驟然響起,我打了個冷冷的寒戰,電話里傳來一個冷漠的聲音:“蘇洛出了車禍,現在在第一醫院急救……”
那個人接下來說了什麼我都沒有聽見,我只覺得眼中忽如多了一眼淚泉,淚水在頃刻間便模糊了我的雙眼。丟開手中的話筒,我瘋了般地向門外衝去,剛到樓梯口就一頭撞在了一個人身上,仰頭倒向地面。幸好那人眼疾手快,一把將我攔腰抱起,才免去了我的頭破血流之災。
縱然一路催促着的士司機飛奔到醫院,我也終究沒能夠見到蘇洛的最後一面。
因為傷勢過重,蘇洛在我趕到醫院的前一分鐘停止了呼吸,他在這個本應該讓我獲得終生幸福的日子裡,離我而去。
2 他讓我,微微口乾
蘇洛的去世,幾乎擊垮了我。從那天開始,無論是睡覺還是醒着,我都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心臟突突跳着疼痛,每每讓我透不過氣來。
我辭掉了工作,整天待在家裡,無所事事。興趣來時就到樓下散散步,在小區的石凳子上,往往一坐就是一下午或是一個晚上。
父母遠在家鄉,這個城市裡似乎只有劉茜還記得我,她時常抽出時間過來為我做好吃的,並勸解我。我笑笑,說:“你以後不必再來陪我了,大老遠的過來一趟不容易。”
剛提起要劉茜不要再過來,她的眼圈馬上就紅了,一副泫然欲滴的樣子。我靈機一動,岔開話題:“你上次不是說在這裡遇到一個心儀的男子嗎,現在怎麼樣了,和他認識了沒?”
劉茜低下頭不說話,可那柳眉秀目之間流轉着的淡淡喜色,卻是藏也藏不住的。我輕輕一笑,劉茜素來心高,能讓她神魂顛倒的男子不知是何等人物呢。
她走後,我一個人坐在石凳上發獃,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聽見身旁有人輕聲喚我。睜開眼,是一個青年男子。他穿着白色襯衫,領口微敞,露出來的古銅肌膚上有一層溫潤如玉的光澤。他讓我微微有點口乾。
愣怔片刻,我坐直身子,淡淡回答:“你好。”
他說:“我天天在這裡看到你。”他的語氣極溫和,略帶點兒熟稔的味道,像與我早已相識,今日不過是一場久別後的重逢。他的笑容,亦讓我備感溫暖。
就這樣,我和沈家俊認識了。他數月前搬來小區,是一家大公司里的程序設計師,平時就在自己的家裡工作,累的時候會下樓來散散步。一個月前,他注意到了沉默憂傷的我。
從那以後,我常常在散步的時候遇見沈家俊,彼此開始熟識起來。
3 他說他愛上了我
得知我會下象棋后,沈家俊閑下來的時候常常拉着我到他家裡與他殺上幾盤。
起先還有些拘謹,都一本正經地下棋不大愛說話,後來我們也開始為一兩步棋的走法爭得面紅耳赤。
沈家俊的棋藝很高,我每每做他的手下敗將,只是今日不知怎的,竟然接連贏了他好幾局。我高興得不得了,吃吃地笑着,說:“哎呀呀,你今天是怎麼了,魂兒都飛去見心上人了么?”
半晌得不到回應,我抬頭看向沈家俊,才發現他好像沒有聽見我說的話,只是托着腮出神地看着我。
我止住笑聲后,沈家俊才回過神來,看着我極不好意思地說:“曉楓,這些天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笑呢!”
我看見沈家俊的耳根都紅得像要燒起來,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他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我第一次見到你是在那個樓梯口,你穿着長長的白色婚紗,美麗得像一個墜落凡間的天使。”說罷,他還幽默地說:“幸好這個天使很瘦,要是再胖一點,我可就接不住了。”
我驚訝道:“原來,我撞到的那個人就是你啊,難怪我總覺得你身上的味道有些熟悉呢!”說到這裡,我突然想起我們那天的“親密接觸”,臉龐開始熱熱地發起燒來。
沈家俊定定地看着我,目不轉睛。我在他滾燙的目光中,逐漸變得不安。
驚慌失措下,我找了個蹩腳的借口,打算離開。轉身開門時,沈家俊從背後抱住我,在我耳邊低低地說:“曉楓,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我轉過身去,看着沈家俊乾淨俊朗的眉目,薄薄的嘴唇,整潔如新的白襯衣,心一下子就軟了。如果愛情就是讓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的話,我可以確定,他就是救贖我出悲辛苦海的那個人,我愛上了他。
沈家俊輕輕一抱,我就躺在了那張柔軟的床上。他的唇微笑着壓了下來,一下一下在我的肌膚上印下梅花點點。
我默不作聲,沈家俊伏在我的胸前,喘息着說:“曉楓,我愛你。”
就在這個時候,劉茜突然出現在門口,她怒不可遏地衝進來,衝著沈家俊大聲道:“姓沈的,你和她做這種事情,對得起我嗎?”
4 蘇洛的遺書與真相
幾個月前,我在整理蘇洛的遺物時發現,他對我隱瞞了一個驚天的秘密。
有一次,我在公司加班,劉茜去家裡找我,她說失戀了心情不好,想要找人聊聊。後來,蘇洛給她做了一餐飯,他們還一塊兒喝了酒。再後來,鬼使神差般的,蘇洛和劉茜上了床。事情發生后,蘇洛非常後悔,他給我寫了一封信,如實敘述了這件事情,可是因為害怕失去我,他始終都沒有把這封信交給我。
在信里,蘇洛告訴我,每次他面對着我,痛悔便像一隻不知疲倦的蛀蟲,日夜不停地嚙噬着他的心。從那天開始他便盼望着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好讓他堂而皇之地結束這種煎熬,在不傷害我的前提下,順理成章地從我的生命里消失。
我驀地想起,那件事情發生后不久,蘇洛便為自己買了雙份的意外保險,受益人填的都是我的名字。為了那一次酒後所犯的錯誤,他用生命向我賠罪了。
我看着蘇洛的信,痛哭流涕,他離開時那麼地愧疚,又怎麼會想到這一切都是劉茜的陰謀。劉茜為了幫助自己的男朋友順利當上首席設計師,她藉機在蘇洛的酒中加了少許迷藥。
迷藥發作后,蘇洛沉沉睡去,劉茜脫掉自己的衣服,和他躺在了同一張床上。她做這樣的事情,就是篤定了蘇洛會因此而心神不定,她要他在最後一次設計競賽中失誤。
她的陰謀得逞了,蘇洛在失去首席設計師職位的同時,也失去了自己的性命。劉茜沒有料到的是,蘇洛把這件事情寫在了給我的最後一封信里,而我則順藤摸瓜地找出了這件事情的可怕真相。
劉茜讓我失去了蘇洛,我也要讓她失去最心愛的男友。於是,我特意搬到了這個小區,有意無意地接近沈家俊,並在他抱我上床的時候撥通了劉茜的電話。
5 最後一個意外
沈家俊和劉茜分手了,我也在一天傍晚悄無聲息地把家遷到了另一個小區里。
那天晚上,我坐在棋盤旁,左手跟右手下棋。我假裝自己的右手是沈家俊,模仿着他的路數,走下一步又一步。
門鈴響了,我打開門一看,竟然真的是沈家俊。許久不曾疼痛過的心臟,突然又一陣陣抽搐起來。
我正準備關門,沈家俊把手放在門框邊,懇求道:“曉楓,求你,讓我來照顧你好嗎?”
我凝視着他黑不見底的雙眸,眼眶中隱約有淚光出現:“你不知道我一直都是在利用你嗎?”
沈家俊搶前一步,捧起我的臉:“我只知道,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愛你。只愛你一人。”
聽見他的話,我哽咽着抱住了他。我想這件事情的最後一個意外,就是我與這個名叫沈家俊的男人,彼此深愛,矢志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