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清秋又至。熱鬧了一季的燥動,漸趨平淡。烤熟了的莊稼努力的走完最後一程,剩下的就是等待期盼的農哥收穫。
沒能忘記這一季的艱辛跋涉,總是熱烈地簇擁在周圍。荷月中,沒有福氣欣賞臨近500多畝的荷田,卻廝守着案頭的白掌思索前前後後的無盡心事。荷的柔潔淡雅亦在這一盆的風景中,充滿了整個屋子,綻放的花玲散發著悠情的芬芳,從軒窗流飄,向遠處的荷花握手,問好。
那傾斜着的身子,努力地向光亮處靠近,想必鬱抑了太久的心事要走向外面的世界,尋找同科的摯友訴述凄迷動腸的悄悄話。
葉子都是深綠的,花兒都是素雅的,聖潔總要高於上緣,儘力的保持着自身的清高,可冰心卻說:“牆角的花,當你孤芳自賞時,天地便小了”,或因如此,似很時節的工導肥花放縱斂容。記憶中的荷喜歡一片一片的,一畦一畦的盛開于田野,在領略自然的風景時,也啟示人們應該如何地愛蓮。
荷有很多妙用,在粗曠中提升雅趣。兒時還不知荷花如何地高潔,按照大人們的告誡,你摘一朵荷花,田裡的蓮藕就腐爛了,為此,我曾專門探究一番,那花梗是空管的,雨水灌入了,可致蓮藕不能很好地生長了。當然採摘蓮花是女孩子們的事,我卻喜歡偷采荷田裡的荷葉,掬一捧池水滴在上面,然後雙手持荷葉的邊緣如篩篩子一樣,任水珠自由地四散翻滾,在日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我就想起了,我們到處撿拾的牙膏皮,一個3分錢都捨不得賣掉,而是用鐵勺在爐火中煉熬,待全部融化了,那瑩液在鐵勺中的自由翻滾與此時荷葉上的水珠一模一樣,不同的是,一不小心,荷葉上的水珠灑落了,就剩一片凈凈的荷葉了,而融化了的“珍珠”倒在用泥巴製成的模具里或直接潑在地面上就成有形有狀的灰白色的玉塊,便拿着與玩伴炫耀。不過,我也想荷葉為啥水打不濕呢?帶着這個問題,把荷葉頂在頭上,求一方蔭驚,悻悻的走在上學的路上,直到現在,似乎也沒能想清楚。
或又想起兒時的一件趣事,看大人們用火柴生火做飯,是用火柴摩擦黑色的側面。有一次,火柴盒爛得不能用了,只剩下火柴,我就用習毛筆字用的墨汁倒在紙片上,放在太陽下晒乾后,用火柴擦,可咋擦也划不出火花來,想想真是幼稚天真之極。
很多人讀了周敦頤的《愛蓮說》之後,都只知荷花的高潔,豈不知荷花還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芙蓉,並做為泉城等七大城市的市花,雖盛產於我國,卻也成了英國、印度、保加利亞等國的國花。讀了清代大文豪沈復的《浮生六記》,其中有這樣一段話:“夏月荷花初開時,晚含而曉放。芸用小紗囊撮茶葉少量,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香韻尤絕。”,所記述的“芸娘巧手做荷茶”,真是叫人神往。
而我看到白掌的花朵卻有另外一幅景緻,肉刺與花葉為伴,好似庄生夢蝶,也不知是肉刺護花,還是花護肉刺,一株兩片花葉的確好像手掌一般,觀看了多個盆景,卻不知為何兩片花葉總是背對着背的呢。靜靜映襯生長着,是否有什麼不愉快的事呢?或者原本就是這樣?
輕風從窗欞吹進來,花朵隨着綠葉的律動而搖擺,是向人問好,還是言說再見?我痛惜另一片素花發蔫了,一片綠葉也垂萎了,象是在訴說同一時齡下,各自的命運卻如此的不同,眾多的事壓得喘不過氣來,好象啟程桅杆向大海深處躍進一樣。
還有很多大人們教導過的事,我一直遵守,並奉為箴言。比如,南瓜蔓兒上開的淡黃色的花,說是小孩子家是不能用手去指的,不然的話,就不結瓜瓜了,我就自己不去碰它,也告訴小夥伴們千萬不可指點,因此,在那樣的年代,就能有鮮嫩的南瓜炒着吃,長老的南瓜和着玉米豆子煮着吃,香燦燦的,十分的可口。直到有一天,在與同事們聊起童年趣事時,一同事說,哪有這樣的事,我們兒時也是一樣,大人說,不讓指南瓜花,其實是害怕小孩摘了花而不結瓜呢。後來領孩子玩耍時,我注意到,小孩見到這樣的花時都很好奇,奔着要去的時候,食指是向花指着的,想來,這真是一個美麗的謊言啊!還有,晚上賞月時,不能指月亮姥姥,違反的話,月亮姥姥是要悄悄割耳朵的等等,多麼好的教育方式呀!所以每次,我們都很虔誠地瞵視着清輝的月亮,在“桫欏樹,桫欏芽,桫欏樹下好人家,養的女兒會講話,養的兒子會寫字……”的兒歌中,甜甜睡去。
我們班上有一女生,捉蜻蜓的功夫着實了得,我們往往隨在她的身後,看着一隻蜻蜓歇在荷緣上,只見她屏着呼吸,緩緩靠近,差不多時,很敏捷地捏住蜻蜓的尾巴,此時,蜻蜓的翅膀上下直仆騰,掙扎逃離,又只見她用另一隻手捏住一側的雙翅,再騰出手捏住另一側的雙翅,這時蜻蜓就服帖多了,不多時就給我們四五人都捉了一隻,有的用紗線扎了蜻蜓尾巴,在院子里放飛着玩,有的放進瓶子里觀賞着玩,我天生膽小,是不敢直接接觸什麼蟲子的,只在一旁看着夥伴玩兒,後來,我看着蜻蜓怪可憐的,就乘夥伴們不注意,扯斷線,揭開瓶蓋子,讓蜻蜓飛走了,看那吃力飛走的樣子,忽的又轉個圈,象是在給我打招呼,表示感謝樣兒的,盤旋着飛了開去。夥伴責怪我說,咋連一個麻朗(蜻蜓)都看不住,我說,你們不在,是麻朗掙斷線跑了喱,夥伴們不再說啥,又各自去玩別的遊戲去了。後來我去找這位女生說這事,她還以為我是來討捉蜻蜓的技法的,說:逮麻朗不能從它前邊去,要從後面下手,要逮它的尾巴,逮翅膀是捉不到的。我就說,你以後不要再逮了,她知道我的脾氣,就說好了,以後再不逮就是了。不久前,還遇見了這位同學,說起這事,她說,那時不知麻朗是益蟲,真是遭罪了,贖罪贖罪。看她虔誠的樣子,我心不知為何掠過一絲落寞。真是“流光容易把人拋”,原來身手敏捷,冰雪輕盈的小丫頭竟變得這般的慎微持重。
童年總是不知疲倦的,在那個時期。放學之後或一周只有一天的休息日,我們往往得約了夥伴上山採藥,什麼麥冬、半夏之類的,採回洗凈晒乾,然後送收購站換錢以補貼家用。我家房后的山上極愛生長這種野生藥材,好象總也採挖不完,個把時辰就能採到不少,這時天也布幕,和夥伴瘋玩一陣后,就躺在這綠蔭蔭的曠野中,討論着臨近某部隊醫院將又要放映什麼電影之類的話題,然後就極為興緻地背着笥蔞跳躍回家。這樣的時景一直持續到上了初中的時節,童年的時段也就此畫上了句號。
有人說,懷舊的人容易變老,但我總想着童年時的那樣一種天真無邪,無憂無慮的生活狀態,使我想起了宋代才女李清照在妙齡十六歲那年所作的一首小令:“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期。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其清新之景中滲透出來的野逸之情,不也是對稚趣瘋玩痴樂的追思么?
此時,荷已錯失花期,白掌素葉肉刺凋謝,只剩孤單單的綠葉了,落葉知秋,怎地花兒也謝了,心中那花兒的模樣也漸漸模糊起來了。
清人張潮在《幽夢影》中說:“春者,天之本懷;秋者,天之別調。”,意思是說春天生機昂然,是大自然本有的情懷;秋天一派蕭瑟,可算是大自然的另一番情調。藉此而慰,還是有道理的。
人總是要在無盡的追憶中傾羨少年時光,又在無盡的感悟中升華情致,如同這荷、白掌、童年一樣,只留下那一季的芬芳、艷麗和稚趣,走過那一段路上的里程,花期又至,人生也或許繁花似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