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條石沉入海的短信。我的渺茫的期待,也隨着光陰的流逝漸漸化為破滅的泡影。其實我可以直接撥打那個電話的,也許,那個電話至今還在使用。而且很可能是她的那個男人。但是,我卻一直很怕,我沒有勇氣那樣做。
和紅霞最後一次見面,是在八年多以前。那時,我還是個懷着五個多月身孕的“准媽媽”。朋友海燕攜新婚的丈夫到瀋陽治療眼睛,紅霞便叫上了我,說大家難得有機會聚一次。但她卻是異常的忙,連到車站接我,也是安排妹妹做的。
眼前的紅霞確實比讀書時瘦削了許多,面色也黑了。並且眉眼之間總多了幾分焦慮與煩燥。這也難怪,一個剛出校門沒多久的女孩,一下子遭受了那麼多生活的變故。父親丟了工作,急火之下,生病住院;兩個妹妹,大的好一點兒,可以自食其力了,小的卻還在上學,並且是學藝術的,其中的開銷自然都是她的了。紅霞的男友家也是朝陽農村的,公婆的年紀大了,身子正一天天衰弱下來。兩個離鄉背井、白手起家的年輕人,背負着家庭的重擔在陌生的城市裡摸爬滾打,那種滋味,不消說,也能想見。那一次,我沒有見過紅霞的男友。但聽的出,那個他,是彼時其心中最亮的一抹朝陽。她藉著這樣的光亮依稀看到遠方燦爛的天空。在那個簡陋的出租屋裡,我們兩個擠在一張狹窄的單人床上,一直聊到深夜。
那種與她濃情夜談的情形,於我其實並不陌生。記憶之流把我帶到了一九九六年的深秋。
在一個我們都不熟悉的城市,在一所我們都不喜歡的學校,兩個同是因高考而受傷的女孩兒,初次見面,竟一見如故。
也許是因為相似的性格與世界觀,也許是因為同樣的愛好,總之我們很快成為了朋友,而且是特別能推心置腹的那種。紅霞是那種嘴上犀利但是又特別能看透人心思的那種。我在驚異於她的智慧的同時,也很為此懊惱。大約人都是需要掩飾的。一旦內在的小我被剝去外衣,全然暴露出來,哪怕沒有第三個人看見的情景下也是很尷尬的。而尷尬之後又覺得確實沒有遮蔽的必要了,索性完完全全地一吐為快,煩惱竟減了不少。因而中專這兩年,紅霞除了朋友,可能還是我的心理顧問。當然,她也把她的心事說給我聽,可我嘴拙,點子也少,只是聽着,間或附以些粗鄙的見解。
紅霞文筆很好,儘管她總稱讚我,可每次的徵文,她都排在我的前面。我為此惱過。她知道,但並不介意。她總說我善良,說我容易滿足。而我卻覺得她可能看錯了我。
不到兩年的學習樂章很快就奏到了尾聲。臨近畢業,大家都在忙着照相、寫留言。紅霞是最後一個給我寫的,她總說自己還沒有醞釀好。我也差不多是最後一個給她寫的。
那正是梨花飛雨的時節。難捨的友情、深埋的愛戀、分別的苦楚、淡淡的迷茫與躍躍欲飛的心......一切的一切都埋葬在那個學生時代即將告終的春日裡。
我送紅霞上火車,她拉着我的手,對我說:“一定要常聯繫,記住,我們要做一輩子的朋友!”
一年後,回母校去考自考。我們又見到了彼此。紅霞本來只有一科,當天就能回家的,為了與我多些在一起的時間,她一定要等我考完。
那晚,我們是在候車室里度過了。秋天的夜,是漫長而透骨的清冷。而兩顆年輕的心卻是彼此偎依着,各自用自己的熱度盡量焐暖着對方的心。
凌晨的四點多,紅霞歸家的火車開去了。我知道,這以後,我們可能真的是天各一方了。悠悠的,灑了幾滴清淚。為她,為那段無法難再的學生時代。
日子依舊匆匆地過。喧囂過後,總有些記憶被埋在心靈的最深處。
紅霞依然給我寫信、打電話。我也時常聯繫她。我們訴說著彼此的現狀、感悟與困惑。她交了男朋友,換了新工作,與朋友分手了......我的日子似乎波瀾不驚。我結婚以後,總在勸她:“快些結婚吧!”她說:“等有了房子再說吧! ” 四年前,她們通過努力,終於在瀋陽的市中心貸款買了一套寫字樓。我在祝賀她的同時,依然沒忘記催她結婚。她說:“等買了車子再說吧!”她依然是忙,而且說自己很累。
四年來,我找過她許多次,她卻再也沒有給我回過電話。只有她的男友說過她不在,或者出差之類的言辭。
時常會想起這樣的一位朋友,想起與她在一起的每一寸快樂的時光。想到心痛,想到不敢再去想。
2011年,第一個飄雪的冬日,百無聊賴的我寫下了上面的那些文字。萬家燈火的時候,走在雨雪紛飛的街道上,手機響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飄入耳際。竟然是她,我期待了四年的紅霞!
像歐.亨利小說的結局,意外而又讓人驚喜。她依舊是她,我依舊是我,我們的友情也許並未走遠。只是百轉千回,峰迴路轉。如今她轉回來了,一切仍然是溫馨和美麗的。除了感激與珍惜我不知道還能有什麼能說出此刻的心情。
峰迴路轉遇見你 標籤:遇見未知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