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陰沉,霧色濃重,早上起來,一陣涼意。烏雲壓頂,遠處高樓,迷迷濛蒙。近處高樓的陽台,衣服早已被收進屋裡,家家戶戶關上了陽台的窗。我家門前的公園,長滿了鬱鬱蔥蔥的大樹,此時卻顯得了無生趣。鳥兒唱了幾首歌,便再也唱不出春天的歌曲。滿地枯黃的落葉,已經滲入泥土,化作春泥更護花。花,哪裡有?怎麼看不見?是陽台那幾朵小小的紅花嗎?只有外表,沒有香氣,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突然一股憤怒湧入心底,心湖泛起了悲傷的漣漪。朋友的背叛,愛人的離去,令我久久不能釋懷。已經三年了,三年的創傷至今未能平復。關上門,進屋,坐下,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白色的木盒子,打開,只見原本潔白的玉蘭已經化作黃黑色的乾花。難看至極,沒有一點香味。這是三年前我們的定情之物。那時他把玉蘭花摘下來,串成項鏈,戴在我的脖子上。他說,這花就是你,潔白無暇,香氣四溢,沒有半點的污移。我珍藏着,在他眼裡,我是這麼美麗純潔。他小心的碰了一下我的鼻子,說,你這單純的小姑娘。
想到此話,我的淚再也抑止不住,順着臉頰緩緩落下。什麼單純,自從你扔下玉蘭花,用你的嘴唇去親吻那些紅色的花,我的心就枯萎了,玉蘭也變黃了,歲月流逝,潔白的生命也變得灰暗,迷人的香氣從此索然無味。
淚流干,不知不覺沉沉睡去。
醒來,走出陽台,已是灑了一地的陽光。天色亮了起來,濃霧散去,遠處的高樓清晰可見,人們把衣服再次拿出晾曬。公園裡深色的綠葉比之前略顯可愛,陽光照得它們閃閃發亮,鳥兒再次唱響有天的歌曲,一點點婉轉,一點點清亮,一點躁動。滿地的落葉似乎有另一種含義。
初夏,陽光更加明媚,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我伸出手,觸摸陽光溫暖的碎片。五彩菱形的陽光,透過潤滑的指尖,更顯得手的神聖。玉蘭花開了,有的含苞待放,深藏於嫩綠的花托里;有的露出尖尖小頭,隨風搖晃着可愛的小腦袋;有的已露出整個長長飽滿的身體,在陽光下閃着耀眼的白光。男友摘下一朵,小心放到我的手心裡。看它那帶着微黃的潔白,花瓣一層層的重疊,光滑如嬰兒的肌膚,體態飽滿豐盈,似乎在微笑着。他說,你聞聞。一襲醉人的香氣撲鼻而來,似烈灑般濃烈的香氣,吸氣,再次吮吸,香味淡了些,已經微醉了,所以香氣的濃度也不那麼明顯。再聞,香氣由鼻孔飄進肺里,為我的肺換上了清香的空氣,大腦被這香氣繚繞着,弄得我迷迷糊糊。最後,香氣飄到了我的心裡,有了花香醉人人也自醉的感覺。
許多孩子在這些玉蘭樹下,奔跑着,追逐着,拚命的尋找着玉蘭花落地的蹤影;幾對情侶,坐在玉蘭樹下的草地上,輕輕低語,親密無間;一對老年夫妻,坐在樹下的長椅上,手裡捧着玉蘭花,相視而笑。此時,我已不懷疑,我是個單純的女人,可我已經不是那種傻傻的單純,再也不會被花言巧語所迷惑。單純,是玉蘭花的花語。歷經風雨,歷經感情的滄桑,才明白我要的不是脆弱的單純,而是心靈灰暗之後依然保持一顆善良純真的心。不要被恨遮住了原本溫柔多情的心,麻木了多愁善感的心靈。
新的戀情給我注入了新鮮的血液,真心,也是玉蘭花的花語。當我把自己的感情經歷向他和盤托出,他輕輕的撫摸着我的頭髮,溫柔的對我說:我愛的是你,不會因為你的過去而心有芥蒂。接受你的過去,愛你的現在和未來。他用拳頭放在自己的胸口上,不再多說。
玉蘭花啊,玉蘭花,經過風吹雨打,你掉了滿地芬芳,樹枝折斷了,可是到明年,又會長出新的枝條,你又會在初夏的陽光里吐盡芬芳,開滿嫩枝芽!只要你依然純白鮮嫩,依然香飄萬里,人們還是會把情寄託於你。執着自己的美麗與氣味,也應該是你的花語吧!
玉蘭啊,玉蘭,我們都幸福生活着。在樹下等候你的小孩,背靠着背談情說愛的情侶,惺惺相惜的老夫婦,還有此刻墜入愛河的我們,這樣的風景這樣的情,不就是一種幸福嗎?玉蘭花,你的花語就是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