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行的前一天晚上,我始終睡不着。儘管一直有失眠的現象,但這晚,倒不像是失眠,總覺得有些事情,被耽擱在心裡。
翻看着相機里,前不久在西河拍的鏡頭,我竟然有些懷念了。
或許,是想起那位紅梅姑娘了吧。說真的,從不曾知道有西河的存在,只因為一次偶然的機會,與“片子王”老先生的交流中,得知西河是個殘破的,恍如是被遺忘的孤城。老先生將他拍攝的圖片,以文字的形式,說得我一陣心跳。
正因此如此,翌日與其他老師相約去別村拍廟會的事情,我給放在一邊了。只因心裡,從老先生述說西河開始,我便是朝思暮想,片刻也是容不得。
第二天的天氣,並不算太好。趕去西河的時候,已經下起了雨。
朋友說我有些癲狂,只要想去一個地方,即便是千山萬水,也是難以阻擋。我笑笑,說是正因為年輕,才想如此癲狂吧,所幸還不算是輕狂。畢竟,所去的地方,總有我想知道的故事,或者說是,總有我想留下的印子吧。車子停在一家造石碑的門面前,老人家正伏在石板上,拿着鑿子,叮叮噹噹的,鑿着誰家的墓碑。
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件難過的事。
就像這個地處偏僻,人文閉塞的西河古鎮,如今是殘破的恍如被遺忘。小鎮裡頭,幾乎是雜草叢生,人煙寥寥。自然的摧毀,讓這裡的老屋,古宅,破得教人疼惜。但正因為如此,它顯得真實,還有寧靜。沒有繁瑣的片段,也沒有喧囂的生活,零散的幾戶人家,疑似孤單,卻不曾孤獨。
坐落青弋江西岸,魚水充足。雖說小鎮滄桑,但楊柳如煙,平靜的日子,也是一種福氣。朋友替我撐着傘,而我則是抓着相機,走着,拍着,看着,說著。如今,這裡雖說不復當年,但幾千年的歷史,還是殘留在現存的商鋪古宇中。即便是潦倒的悲滄,卻也見證了歷史。對於西河,想必路徑千百回,也是不能參透其中。儘管當地的老人家,一邊抽着紙煙,一邊說著當年,這小鎮上的繁華。只是,如今的頹廢叫人有些可惜,或許這就是西河的命運吧。也是我遊走江南古鎮中,最為荒蕪,沒有人煙,殘破的頹廢,恍如是沒有重生。
若不是路上,朋友告訴我還有幾家在重修祖屋,若不是路上,看到一男一女在測量老宅。我當真以為,西河真是是由歲月的流逝而流逝了。
當時,“片子王”老先生告訴我,說是西河凋零的沒有人煙,幾乎是看不到人家。裡面的街頭巷尾,臨河的屋子,還有碼頭,都是被時間沖刷的沒有一點痕迹。大部分老屋,倒的倒,塌的塌,一派腐朽的凄涼晚景,說得我不得不去看看,走走,摸摸。害怕像是在某期《中國人的一天》中,無意間看到一個記者兩年前,在湖南湘西的那邊的一個古村落,記錄下的點點滴滴。當時由於改建,所有的老屋都被拆去。看着記者當時拍下的圖片和描述的文字,那鏡頭中廢墟的老屋,守望的老人,還有曾經在戲台上唱戲的老婦人,以及坐在拆建的房子下抽着的男人們。這讓我心寒,不僅是一個家園的的遺址被拆去了,更是一段漫長的文化的悲哀。
最後,記者附上,這個地方再也看不到昔日的舊貌。
當時,內心世界有些發寒,也正如此,計劃在三月生日之後,飛去湖南湘西。先去看看夢裡的鳳凰古城,再一人往不曾遊人去過的村子里看看,儘管老師說那裡治安不好,有些冒險。
後來,聽“片子王”老先生一番告知,生怕西河也有此不幸。
儘管我是什麼都不能做,卻還是翌日,迫不及待讓朋友開車帶我去找那西河。
看到西河的殘破,老屋的潦倒,人煙的稀少,這裡恍如是被遺忘。生活在外圍的人們,似乎都搬離了這裡,唯有幾戶少有的人家。所幸的是,還看到一家售貨店,還有一間藥鋪。售貨店就在藥鋪的對面,門面有些簡陋,瓦檐和屋檐是一片狼藉,但主人家依舊開門坐着生意。倒是藥鋪有翻新的痕迹,當時天下着雨,一個抽着煙的老婦人,身後還跟着一隻狗。她從老街的巷口消失,臨前與售貨店的主人家閑聊了幾句。說的什麼,沒仔細聽,但語氣顯得愜意。
或許,即便是人們搬離了這裡,即便是這裡越來越凄涼,但依舊生活這小鎮裡頭的幾戶人家,仍是不曾離去。
路徑一戶人家的時候,是從碼頭回到小鎮的街道中。不過說真的,小鎮雖是斑駁,靜得可怕。碼頭卻是別有派頭,出乎意料的是這碼頭保留的完好,而且很大。想必,這裡曾經是非常熱鬧又繁華的地方。
從江邊回來,頭髮已經被風吹的亂得一塌糊塗。耳邊,似乎也就只有風聲了。只是出了碼頭,一陣戲曲忽如百轉千回。老屋裡,一個靠在睡椅上的老爺子,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正閉着眼睛,桌上的收音機,明顯的老得有一定的歷史了。但聽這戲曲的聲音,老收音機似乎只是樣貌憔悴,精神依舊啊。朋友吵着,讓我拍下這一幕,我沒有搭理他,自知攝影水平低。但其實,是不願打擾罷了。
只是,令我頗為遺憾的是,沒有做一回“採花賊”。
當然,我也不曾料想到,如此荒廢的小鎮中,竟然還有一株紅梅,生長在倒塌的沒有天井,沒有四壁的老房子里,即便是門檻,也是凄涼的令人嘆噓。雜草,古樹,還有散落的牆磚,以及房梁,這般蕭條景象,哪裡曉得,竟然還有一株開得正艷的紅梅。紅梅長得不高,有些盆景的味道。倘若一番裁剪,後期的細心照料,此紅梅必然是更加迷人。
丟下朋友,我興奮的任由新鞋子在潮濕的泥土裡小跑着。來到紅梅前,算是私心難控,試圖拔了下,也不知道是下雨的緣故,還是本身就根生的不深,紅梅附近的土很鬆弛,倘若再用力些,必然是連根拔起。但又不知何緣故,我放棄了。沒有帶走紅梅,也沒有摘朵留念,對着她的紅顏,幾番鏡頭,也算是安慰了自己一番吧。朋友說我太貪,到哪裡都妄想帶走一些東西。我笑笑,的確很貪。總妄想,去任何一個地方,都要帶一些虛的,實的東西回來,否則,我就是荒廢時間,白費一趟。
倘若只是走走,玩玩,我又何故這般折騰自己呢?
不帶走紅梅,並非是覺得不道德,沒素質。而是因為,她是這個沒落家族唯一的生存者。我不知道,這個宅子,曾經是誰的,也不知道它的來歷,甚至是看不出這個宅子的原貌。只是看這倒塌的房梁下,塌毀的牆磚邊,這棵紅梅依舊開的紅艷。彷彿是這個家族的希望,扯遠點,沒準就是整個西河的希望。
如此來,我何故這般自私,再摧毀呢?這般來,與儈子手又有何區別?
儘管回去的路上,我始終惦記不忘。還戲言說是,我這個公子沒有娶回西河的紅梅姑娘。但有緣相見,也是一種欣慰了。
只是希望,風不要再侵蝕這裡,自然的摧毀,還是希望有所修復。不管它是否著名,是否讓世人所知,是否能與西塘烏鎮堪比,這依舊是文化中的一處瑰寶。不願,就這麼的消失,成為一段悲劇!
看着相機里,在西河拍下的所有的圖片,都是一種縮影,不管是社會還是人文。
但此時,至少我可以安心的睡去了,為明天去查濟的行程,做好充足的準備。或許,西河沒帶回美人,沒準查濟正有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