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火焰花
如霜的晚霞中間,火紅的夕陽徘徊在西天,久久不願離去,是什麼讓它不惜散盡最後一縷光和熱,來抒發對這紅塵的無限眷戀?成群結隊的鳥兒穿梭在花葉從中,互相比拼着歌喉,似乎永遠不知疲倦。路過的行人似鍍金的銅人,漫不經心地遊走在繽紛的落英之間,有心的朋友拿着相機,時而仰頭對準樹頂錦簇的花團,時而跪在地上於落入凡塵的精靈間流連。
從來沒見過一種花,能夠一路如火如荼地開遍整個冬天之後,又爭艷於百花齊放的春天。那鋪天蓋地的紅色,如燃燒的火焰,拚命的蔓延,彷彿要把整個世界都融化在那片紅色裡面。
一開始,只是驚異於它的張揚和美艷;為它駐足,卻是因為它的放肆和威嚴。
粗壯的樹榦挺拔在道路兩邊,繁茂的枝葉張牙舞爪地向四面八方伸展,枝頭的花朵如端坐於鑾輿之上的女王般,睥睨群芳,自信滿滿,廣綉一揮,飛花滿天。鳳凰落枝頭,游龍乞盤桓。
殘紅滿地,多讓人生出憐惜之感,但當我漫步於火焰花樹下時,胸中燃起的卻是一種傲氣凌然。飄零的花瓣在歸入塵土以前,似乎還想要在塵世間盡情地開上一遍,它們開在地上,開在草間,如幫助鳳凰涅槃的火焰。
怎麼會有這麼一種花,連謝幕也要謝得這麼蕩氣迴腸呢?
隨意拾起一枚掉在地上的花朵,芳華綽約,艷而不俗,不僅絲毫沒有開敗的頹喪之氣,反而多出一份決絕的勇敢,就像燃燒的木炭,雖然火焰滅了,但灼人的溫度絲毫不減。
花瓣邊沿上的一圈金邊,讓我不禁想起古代女子嫁衣上滾邊的金線,那大紅衣袍,配上精緻的鳳仙衣領,端莊之下暗藏風情。那低頭時的溫柔,那蓮步輕移間的嬌羞,不知道那神秘的紅蓋頭下,隱藏的該是怎樣一張驚世駭俗的容顏?
(二)嫁衣裳
在中國的傳統習俗中,嫁衣是女孩子一生中最重要的服裝,大多是由女孩自己從小就開始裁剪縫製,一直做到出嫁前才完成。有誰能夠估量,這件鮮紅的嫁衣里寄託了新娘多少少女時代的希望和夢想?
英台用手指輕輕地觸摸嫁衣上的針腳,繡花針扎在指尖上的疼痛猶在,那甘之如飴的幸福感和神秘感卻已經蕩然無存。噙在眼角的眼淚終於順着臉頰滑落,一抹凄涼的笑容在嘴角蕩漾,十里紅妝,終不及你一人獨賞!
生不同衾死同穴,便着了這紅色嫁衣隨你去罷 !一路狂奔,嫁衣翩飛,在身後翻滾如燃燒的雲。
英台跪倒在墳前,雙手輕輕摩挲着墓碑上的山伯二字,一股透骨的冰涼從指尖傳到心底,“今天,這件嫁衣終於為你穿上,山伯,你可否再看我一眼?”撕心裂肺的呼喚在雨中沉澱,然後穿過雲霄,刺破蒼穹。
天上的烏雲霎時從四面八方聚攏來,沉沉地壓向地面,陽光盡斂,大雨攜卷着黑暗傾瀉而下,一道道閃電瘋了似的狠狠劈向大地,滾滾的雷聲咆哮着從天際傳來。閃電越來越亮,雷聲越來越響,雨也越下越瘋狂。一道閃電如銀色的巨龍,扭動着的碩大身軀似要將天地翻轉。短暫的光亮中,一抹刺目的紅色在雨中凝聚着能量,準備在綻放的那一刻將自己點燃,化為灰燼……
雲消雨霽,彩虹高懸,一對紅色的蝴蝶,自由自在的人間蹁躚飛舞,喃喃細語,似在低聲吟唱。“無言到面前,與君分杯水,清中有濃意,流出心底醉。不論冤或緣,莫說蝴蝶夢,還你此生此世今生前世,雙雙飛過萬世千生去。”
火焰花,嫁衣裳
夕陽的餘輝為大地披上了一層橘紅色的輕紗, 天空布滿五彩繽紛的晚霞,與地面燃燒的火焰花遙相呼應,相映成輝。天地彷彿要在這片火焰里燃燒殆盡,然後凈化重生。
據說,釋迦牟尼就是在這種燃燒的樹下誕生,任何人,只要坐在火焰花樹下,都會忘記所有的煩惱,無憂無愁。於是,我在樹下尋一處茂盛的草地,坐下來,欣賞這童話般的聖景。如果傳說當真,那心氣鬱結的梁山伯若是能遇上這麼一棵樹,豈不是還有機會親手為祝英台披上那件鮮紅的嫁衣?不過,化蝶雙飛似乎更悲愴、更具有浪漫色彩。
再美的花,都不可能因為其美麗而得到光陰的特寵,零落成泥是她們千萬年來無法逃脫的宿命。那麼,何不在盛開的時候轟轟烈烈的秀上一場?即使謝了,也要將那讓那鮮亮的紅色流淌在時間的海洋。
盛放的火焰花可不就是頭頂紅蓋頭的待嫁新娘么?她積蓄了一年的力量只為了此刻的綻放,怎麼可能扭扭捏捏、有所保留?唯有不遺餘力,才能酣暢淋漓!
樹上時不時掉下一兩朵火焰花,有的飄到路上,有的落在我身旁。我用手小心翼翼地托起那朵掉在我身旁的火焰,心裡是難以抑制的欣喜和激動,感覺像托着自己紅色的嫁衣一樣。
從小我就在想,潔白的婚紗和鮮紅的嫁衣哪個更漂亮。一個低調,一個奢華;一個純潔,一個張揚;一個平靜似水,一個熱烈如火。兩種不一樣的美,卻都美得淋漓盡致,令人窒息。如果現在讓我許個願望,我想我還是會希望你為我披上一件鮮紅的嫁衣裳。
“女人花搖曳在紅塵中,女人花隨風輕輕擺動;若是你聞過了花香濃,別問我花兒是為誰紅。”一曲《女人花》搖曳在我心中,顫顫巍巍地訴說著女人的守候。女人如花,花期很短,一生只開一次。什麼時候開?為誰而開?什麼時候謝?因何而謝?我們不是先知,無法預料。只願在開的時候,能夠珍惜花期,毫無保留。
夕陽為什麼不像流星一樣,“刷”的一下劃過呢,這樣我還可以趁機許個小小的願望!
黃昏里,但見,殘陽如血,花紅似火。那顏色,寧靜如寂,溫柔似歌……
文/凌江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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