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早晨,陽光在踱步。靠窗的位置上有一張鑲紅邊的深色桌子,秋天金黃的葉子調皮的飛落,青色的瓷瓶裝着滿滿的水和新鮮氣兒,那橫斜逸出的一串樹枝鮮嫩的喜人。翻開泛着墨香味兒的書卷,靜坐着,在平和的空氣中慢慢沉寂。我總一心思的以為,文人氣兒只是這樣日日浸潤才能升騰起來,而如水般存在的文學也唯在如此意境下方能涵詠。
文學,不是一件正襟危坐的事情。你可以暢快的撒着腳丫子在翠綠的水邊看《邊城》,看那漾起的水上浮起的一個個影子,害羞的笑着的翠翠,撐着渡船、叼着煙桿的爺爺,甚至是撲騰在水裡抓鴨子的儺送和憨厚“走大路”的老大;你也可以在昏黃了的燈光的夜晚讀《無題》,“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風熄了的蠟燭下面是一張張遊子思婦纏綿的臉;當春天的鮮草繞滿了芳甸,拉着個紙鳶,追着那令人惱的蝴蝶,回頭才想起“柳綠桃江初晴天,執童稚手放紙鳶”的欣然;而在夜深靜卧無眠時,初想起那滿池的荷塘月色,一片片荷葉婀娜,一樹樹月光銀華;抑或在晦澀懵懂的季節盪着鞦韆,嗅着青梅,一陣佳人笑。不管是以何種方式、何種姿態,文學,總能如那石子打落浪花,引得人心裡漣漪一盪又一盪···在我看來,文學是以漂泊的靈魂的姿態遊走在空氣中的,你一呼吸,便能味出其中的真意。當你睜開雙眼,看到那些芳草鮮美、落英繽紛的桃源,你該慶幸,它沒有簡單地被局限在某一個圈子裡。無論是風起沙涌、黃霧狂飛的大漠,還是在一踩一踩滴答答的青石路,抑或是斜出紅杏的山間小屋,文學作為一定審美意識的存在,就像風一樣自由,落在哪裡,便在哪裡生了根。你想想,那軟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搖,夕陽下的金柳,泛起一室的波光,這肆意快活的美一經渲染便成了文學,人們用直接的肉眼,也能泛起內心靈現的綿延。
還記得嚴羽《滄浪詩話》中曾說:“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鏡中之象,言有盡而意無窮”。“言有盡而意無窮”,語言,在這一刻顯得如此的藝術。竹葉初卷的片片青澀,風兒漾出的徐徐波紋,紅透了的楓葉,綠熟了的芭蕉,只有一字一句的拼接,那美景便鋪天蓋地的捲來。想起以前學白居易的一首詩,《憶江南》,其中有一句“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一“紅”一“綠”,一“藍”一“火”,那靈動間的微妙,縱是文學底蘊淺薄,經過一番推敲,也能悟出少許。語言,一轉間,竟是如此的流光溢彩,讓人為之嗔喜卻又捨不得放下。語言,便如那明月裝飾了我們的眼睛,讓那輕巧踱步的文學入了我們的夢。
其實,說到底,對於文學的考量是沒有勇氣來做的,因為霧裡看花總見得太稀,而底蘊淺薄又無法窺探真章,因為文人騷客一筆一劃間的世界,不像那瘦了的樹,倒如山野間的一口井,縱使因為時間流逝,淡出人們的視野。可還是如那浸泡了清水的眼,亮的驚人。那些新鮮飽滿的生命在世間不斷的遊走,奔騰了文學的氣息。我們只手直立,又如何能觸及?
以前總想着,如果有來生,我就要穿過金黃的麥田,去給稻草人唱歌;或者穿着透明的衣服,等待與小王子的邂逅。可現在,長大遠去,少了一個人孤單漫步遐想,多了文學的山水和大地,看着落山風吹過,只覺得歲月靜好,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