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夏天來到了。
小時候,到了夏天總會要帶着弟弟,去舅舅家渡暑假,跟琦琦他們一起打滾。我有三個舅舅,大舅舅、二舅舅、小舅舅,二舅舅是全國人民最可愛的人,參加過抗美援朝,也是我最敬佩的一個舅舅。三個舅舅都住在紫藤棚,附近有一個荷塘,大舅舅和二舅舅住在荷塘西端,小舅舅住在荷塘東端,所以我對那裡的茶樓店鋪、曲折小路很稔知。荷塘里種了很多荷花,常常和兒時的夥伴玩捉迷藏。在梅雨的季節里,看着小雨珠和大雨珠,滴滴答答落在荷葉上,酷似大珠小珠落玉盤,晶盈可愛,閃閃發光。而荷葉一點不粘水,上面荷葉上的水珠滾在下面荷葉上,變成一個大水珠,滾到了荷塘里。有時候我沒有帶雨傘,但要經過一大片荷塘才能到二舅舅家。只好匆匆摘下一朵荷葉當雨傘,那種狼狽相,至今還念念不忘。 漸漸初長成的我,每當在暑期將至,要離開荷塘時,看着秋天的荷花長得格外燦爛而迷人,美麗而清婉,心裡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感受… …
十六歲那年,是我最後一個暑期在舅舅家打滾,我離開的那一天,天正下着小雨,彷彿在為我送行。我深深地看了一眼荷花。好友漪漪抱着我,依依不捨地哭起來。上了回家的車,深情地揮揮手,只覺得模糊的眼睛無法再看到窗外的荷花。但離開之後,我便成了匆匆的過客。
最近,我又一次來到紫藤荷塘,變化之大,令我驚訝。紫藤的荷塘全沒了以前的寧靜。現在都變成了豪華商業城,只保留一個小小的荷塘,實在是可惜啊!只見在荷塘的邊緣蓋起了很多高樓大廈,不像過去,店面狹窄,半空中還飄揚着居民的五星紅旗,不時還滴下幾滴水珠。於是邊走,邊讚嘆不已。行至九曲十八彎橋畔,站在荷花亭里,心中卻有些悵然:正是荷花的時令季節,然而在炎熱的陽光下,只見沒有荷花陪伴的池水寂寞地泛着漣漪,空留荷花池的虛名。其實每年六月,紫藤棚下一池荷花,開得擠擠挨挨,葉子與葉子之間幾乎沒有空隙。遊人可以邊走邊看,像在巡視千百佳麗。俯在橋欄上,與荷花相視,距離不遠不近,太遠看不出情意,太近則易褻瀆,能看得清荷葉上的葉脈和水珠,卻無法伸手把玩。臨池傍湖觀賞,遠望荷花高低起伏,風景優美。而在紫藤棚長廊下徜徉,眼前荷花的種種風姿:或裊娜娉婷,風情萬種;或掩面含羞,深藏愛意;或綻開笑容,嬌媚多情。
六月的紫藤棚長廊下,真是一曲一道風景,一折一幅圖畫。其實,紫藤荷塘外已是店鋪林立,遊人如梭,煙氣撲面,嘈聲擾耳。然而六月的荷花池,以滿眼新綠、映日荷花,在集市中營造出一方天然的清新天地,在一股荷香中,令人忘卻塵世的煩惱。
我一生喜愛荷花。愛荷的心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小時候,每當荷花開時,我總是拉着弟弟走出家門,去荷花亭上觀荷。此時已近黃昏,人煙散盡之後,荷香更加濃烈。晚風漸起,滿池荷葉翻卷,若翩翩起舞。有時,一陣雷雨倏然而至,滿池荷葉淅瀝作聲,如雨打芭蕉,似琴錚錚。我頭帶着荷葉傘,躲入紫藤棚旁邊的小店裡。不久,天晴雲散,西邊還殘留着眉毛般一抹晚霞。再去看荷花,只見荷葉上滾動着一顆顆晶瑩的水珠,荷葉更加清新碧綠,香氣更加芬芳……“開花濁水中,抱性一何潔。朱檻月明中,清香為誰發。”宋代詩人蘇轍的《菌萏軒》正好印證此時的景色。
獨自走過小橋,小橋依然曲曲折折,不知什麼時候能再聞荷葉的清香?也不知道何時再憑軒聽雨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