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0月10日,乘上去往甘肅蘭州的列車,又是一次內心強烈的掙扎才決定義無反顧。相似2011年5月去往汶川地震三周年紀念。相似那樣的處境,那樣的心境。這一次的前往卻是孤身一人,背棄工作,只為心的狂野。就像走慣了遠路的三毛唱到:“遠方有多遠?請你告訴我。沒有人能告訴我,我悄悄出發了。”
10月11日晚,列車到達蘭州車站。陌生的地域,心中的期盼卻燃燒了這座乾燥又寒冷的城市。穿梭在擁擠的燒烤夜市,遊走在德國人所建的百年中山大橋之上看黃河兩岸的霓虹非凡,感受巨龍般的母親河在腳下奔流、喘息。這註定是一個不眠的夜晚,在異鄉的月光下惆悵的想起家鄉那座城。同與不同。次日,乘坐羊皮筏子漂流於黃河之上,黃河水真的很黃,跳進黃河恐怕也真難洗凈此生。多少年歷史沉澱與泥沙淤積,收容着無數世事滄桑與無數雨雪交加的黑夜,如此沉重的歷史負擔,怎麼能不黃呢?
莫高窟
下午5:30分乘坐蘭州至敦煌列車,早晨8:30分到達敦煌車站。沙漠景觀隨着列車的駛近而愈加明朗。鵝蛋黃的日出也在清晨簌簌風中露出地平線。拉近鏡頭,也依然是一望無際的乾枯胡楊與濕潤的細沙,相機只有在這一刻,才真正記錄了大漠的蒼茫遼遠。是唐朝的硝煙和宋朝的風洗去了它遺留的最後一絲雄風,只剩下堅挺的軀殼還佇立在21世紀的目光中,渾然不動,寂靜不語。
清晨的莫高窟外,陽光中透出几絲寒意,院內胡楊葉細細碎碎在石壁灑下大片大片斑駁,於攝影而言,是不好的。心情有點亂,有點沉,有油然而生的肅穆。帶着朝聖般的心情,爬上迂迴的棧道。第一個石窟的門被打開,一片黑暗中聞到塵土的氣息,歷史的味道,藉著手電筒微弱的光線,這一千多年積蓄的寶藏,恍若隔世,呈現在眼前。溫文爾雅、端莊文靜,慈眉善目的菩薩像都透露出現代女性的柔和之美。因菩薩善良,普渡眾生,而女性則為善良的化身,顧菩薩多以女子形態而塑。釋迦牟尼佛像,宛若一位絕世佳人側卧在石雕之上,精美的螺紋頭式亮出細眉下的雙目半開半閉,高聳的鼻樑下,雙唇如流動的溪水波紋,線條柔美至極。修長的雙腿彎曲重疊緊閉,單隻手疊放在腰間,另一隻手半托起側額,溫婉,絕世,無可挑剔的女性之美齊聚一身,可見當時畫匠對女性的審美高度可見一斑。
莫高窟壁畫上處處可見漫天飛舞的飛天仙女形象,長發飄飄,羅裙絲袖,裙絲環繞,體態輕盈,在茫茫宇宙中載歌載舞,自由飛旋。有的手捧蓮蕾,如鶴群般扶搖直上,有的從空中俯衝下來,宛若流星墜入凡塵,有的在空中隨風悠悠漫卷。有的彩塑卻因年久而自然脫落,退卻色彩,可就是這無數熾熱流動的曲折線條,和諧完美的構圖,在畫家的筆下,為人們打造了一個完滿而空靈的極樂世界,可想到當時人們對理想天國的熱切嚮往與無限遐想。
莫高窟現有的735個洞窟、畫壁4。5萬平方米、泥質彩塑2415尊,我們僅僅觀看了十來個洞窟。卻為之感嘆不已,因它的美,也因它的殘缺。第96窟,附岩而建9層樓,內建彌勒佛像,成為最高的一座洞窟。土紅木構,檐牙高琢,成為莫高窟的標誌性建築。
走出莫高窟洞外,不遠處便見幾座高高低低些許僧人圓寂塔。塔心豎一木樁為基,建成葫蘆外形,四周以黃泥塑成,外敷白色,風沙一過,又將塔外敷上一層土黃色。塔外的泥塊在幾世紀的朔風凜冽中,也有掉落,他們就這樣久久久久地沉睡千年、萬年。夕陽西下,日光將這些破落的塔碎垂直投射地面,踩着腳下的小碎石,風揚起頭巾,吹過發梢,夕陽半沉,總是少不了些許蒼涼。
轉過身,在所有塔碎中看見一座還算保存較為完整的塔,看得出來就在近世紀修建,但也能清晰可見碑文上深刻着“王圓籙”——那個襤褸又猥瑣的罪人,歷史文化的罪人,那個時代的罪人。我們心中的確有很多痛與恨,咬牙切齒,可若把所有罪惡都傾泄在這一堆已經腐爛千年的毫無知覺軀殼上,恐怕我們自己都覺得過於無知。泱泱大國,沒有一個官員站出來拉一拉外國人運走經文的馬車,沒有一個還清醒的人上前阻止偷走壁畫的外國人。歷史的代價是慘痛的,照應着人們生活也是慘痛的。而王圓籙卻是自得的!
1907、1914年英國的斯坦因兩次掠走遺書、文物一萬多件。
1908年法國人伯希和從藏經洞中揀選文書中的精品,掠走約5000件。
1910年藏經洞中的劫餘寫經,大部分運至北京,交京師圖書館收藏。
1911年日本人橘瑞超和吉川小一郎從王道士處,弄走約600件經卷。
1914年俄國人奧爾登堡又從敦煌拿走一批經卷寫本,並進行洞窟測繪,還盜走了第263窟的壁畫。
1924年美國人華爾納用特製的化學膠液,粘揭盜走莫高窟壁畫26塊……這筆沉重的文化債,若要細數,就像余秋雨所說,我們的筆是否都太沉重。
石窟在歷史的風吹雨打中愈加脆弱,而民族是否更加堅強了呢。。。?
文/墨路生煙
十月西行——莫高之上 標籤:十月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