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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向西行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得得9

  又逢七夕,美麗凄婉的《天仙配》中牛郎織女的淚水被百姓世代放大,詠頌多年。不知今夕喜鵲是否又從遙遠天際飛至,堆疊成橋,不知今宵痴情牛郎織女是否相擁鵲橋淚水漣漣,不知人間在葡萄架下能否聽到一對久別情侶的喁喁私語,不知今夜天際情人的鮫珠澆透世間多少痴情煙火男女的心田……

  又逢七夕,偶讀《讀者》合訂版,其中三篇皆敘民國宗師李叔同和台灣文學祖母級人物林海音昔日之事。讀之扼腕嘆息,唏噓不已。李叔同是中國現代畫家、書法家、音樂家、戲劇家,其多才多藝,詩文、詞曲、話劇、繪畫、書法、篆刻無所不能。其學生豐子愷評價恩師“文藝的園地,差不多被他走遍了”。一代才子,風流倜儻,熱血青年,激揚文字,揮斥方遒。躲避迫害,伶仃飄洋,形單影隻,曾“披髮佯狂走莽中原,暮鴉啼徹幾株衰柳。破碎河山誰收拾,零落西風依舊。便惹得離人消瘦。行矣臨流重太息,說相思刻骨雙紅豆。悉黯黯,濃於酒。漾情不斷淞波溜。恨年年絮飄萍泊,遮難回首。二十文章驚海內,畢竟空談何有!聽匣底蒼龍狂吼。長夜西風眠不得,度群生那惜心肝剖。是祖國、忍孤負?”。

  一代才子贏得東瀛房東女雪子的痴心追隨,隨叔同漂洋過海來至泱泱大國,從北國到江南始終不離不棄,伴隨左右。歷史弄人,忽一日一代大師李叔同在絢爛之極后,歸於平淡,由於種種原因而走上了世俗眼光中的消極人生之路,1918年,披剃於杭州虎跑定慧寺,遁入空門,做了一個名“演音”、號“弘一”的僧人。這一行動令世人不解,至今都為一迷。扶桑女雪子更是百思不得其解,於是有了優雅西子湖中永遠定格的一幕:暮靄沉沉的西湖中,霧氣氳氤,兩頁扁舟相向而對,船頭站着痴情女子,另一隻舟上立着已大徹大悟,剃度出家,斷絕塵緣,超然物外,身心靈化,普度眾生的僧人“弘一”。

  “叔同”

  “請叫我弘一”

  “弘一法師,請告訴我,什麼是愛?”

  “愛,就是慈悲!”

  女子肝腸寸斷,嗚咽梗塞,默然而去,頻頻回首……,弘一雙手合十,目送所載曾經最愛遠去,是塵緣已了的平靜,還是對決定的悵然和愧疚……見證了白娘子和許仙忠貞愛情的西子湖呦,又目睹了一場愛情的結束,是那麼無奈和無語,漫漫湖水是否是情人的眼淚呦……“蕭瑟金風,凄迷暮雨,過秦楚越千山。慢誤芳華恨,一指輕彈。多少新愁舊怨,都化做,過眼雲煙。紅塵路,浮生若夢,醒醉之間。”

  一名曾經純正而且優秀的藝術家,穿上百衲衣后,從觀念到行動皆發生了深刻的變化,幾乎廢棄了所有的藝術專長,耳聞晨鐘暮鼓,心修律宗禪理,藝術家的李叔同變成了宗教家的弘一法師。病重手書“君子之交,其淡如水。執象而求,咫尺千里。問余何適?廓爾亡言。花枝春滿,天心月圓。”一代宗師終圓寂於泉州不二祠溫陵養老院晚晴室,享年六十三歲。彌留之際,還寫了“悲欣交集”四字,一面欣慶自己的解脫,一面悲愍眾生的苦惱。

  耳畔飄過曾經青蔥歲月的吟誦:“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大師的這首帶着縷縷離情,淡淡愁思的名作被幾代人吟誦,或激昂,或離愁,或抒情。最為經典的是根據林海音的《城南舊事》拍攝的同名影片將此曲作為主題曲。也因了這首曲子,使得影片意境深邃,韻味雋永,動人心弦,發人深思,也是這部影片使得此曲傳誦更為廣泛。

  在小學就有幸讀過林海音的《城南舊事》,每憶此書總有一股親情,總拂癢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彷彿主人公英子的童年就是自己的化身。冬日陽光穿過窗欞,塵屑在縷縷陽光里跳舞,英子在慵懶的陽光里賴床;凌冽冬日京城城牆根下一串駝鈴帶來冬日的第一縷朝陽,英子歪頭托腮看駱駝反芻咀嚼,邊流口水邊學慈祥的駱駝咀嚼的動作;荒草叢中好奇的英子和為弟弟上學淪為“小偷”傾心談話以及因英子失誤被巡捕抓走的情形;黃包車晃着鈴鐺拉着英子一家沿城牆根搬家,英子頻頻回頭遙望老宅中告別了童年;學校陣陣鐘聲和孩子們的陣陣歌聲還有那轆轤井,那小車,以及烈日下吐着舌頭的狗和那條幽靜而響亮的小巷……,淡淡的哀愁,濃濃的相思,構成了一幅寧靜的油畫定格在我的心底。

  無獨有偶的是林海音一生當編輯辦刊物民辦出版社,濟困扶危,被稱為“仗義的玫瑰”,當然也賺錢無數,買了二十套房子。65歲時,突然關閉出版社,雲遊四海。每過幾年,錢花完就賣掉一套房子,直至83歲去世,竟還有幾套房子沒賣掉。最令我驚訝的是,他在彌留之際留下遺言竟是:“我一生最大的錯誤,是沒有花光所有的錢。”

  李叔同和林海音,兩個有深刻造詣的大師,鄰近人生巔峰,一個遁入空門,一個雲遊四海。令人嗟嘆唏噓,一曲《送別》讓兩個的大師有了千絲萬縷的聯繫。兩個大師在晚年殊途同歸,不約而同的對人生有了同樣的頓悟:人生多少悲涼,多少無奈。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時逢七夕,感嘆叔同和海音大師之際,也慨嘆人生無常,世事變幻,唯祝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