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春天,應該是春暖花開的季節,或許無錫比較例外。雖然這裡到處充滿綠色,卻依舊帶有冬天微寒的氣息,讓人心情有些落寞。不過,我還是莫名其妙的愛上了這個城市,並非這裡的繁華,也非那些長的很高的大樹。我最愛的就是黿頭渚的那片櫻花園,不是因為那裡的風景比武大的美麗,而是因為一個人。如今的我們,一個無法再去實現夢想,一個卻開始了夢想的旅程。
五年前的今天,我帶着一身輕鬆來到這個美麗卻不失繁華的城市。我並非喜愛繁華,更因為這裡的風景會多多少少減輕心理上的疼痛。坐上公車,心裡還是感覺亂糟糟的,看來工作的壓力打亂我的情趣,讓我的內心世界變得極為複雜。“我們先去哪玩?”一個簡單的聲音,把我的思緒帶回現實世界里。回頭看去,一個男孩子用一種平靜口吻對他抱在懷中扶着欄杆的女孩子說。“聽說,黿頭渚那邊櫻花很漂亮,我們先去那吧?”女孩子貌似早已有了答案,輕鬆的回答道。
“櫻花?”這個想法不錯,我露出欣慰的笑。櫻花據我所知,是在這個時候開花,花開時間只有一周左右。我有了目標。
在打聽到去那的路線之後,乘坐了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來到這裡-黿頭渚。黿頭渚是橫卧太湖西北岸的一個半島,面積很大,如果整個島嶼要遊玩的話,一天也不可能搞定。櫻花園就處在這裡,也就是櫻花谷。打着風景車,很快地就到了。
我緩緩的走着,感覺自己像個老太太,情不自禁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了。櫻花樹上那雪白色的櫻花瓣,滯留在枝頭,不願離開。微風吹過,漫天的櫻花飛舞着,像一隻只舞蝶一樣,帶着節奏般的落在土地上,鋪成一條白色的花道。我禁不住想起一句詩:凋零香殞日,壯烈更風流。我彷彿融在這風景里,和他們渾為一體。
當走到一棵樹下時,我頓住了腳。一個穿着粉色運動外套的女孩,靜靜蹲在那裡,手裡拿着一個小鏟子,不停的挖着什麼。瘦小的身子周圍擺放着一些紙片,放佛向別人宣布這是她的領土。遮擋的身體並不想讓人知道到底想要幹什麼。充滿好奇的我在旁邊默默地注視她,希望通過她的動作能知道其中的內幕。
過了許久,她似乎完成了自己的傑作,轉過頭,“hi,你是不是想知道我幹什麼呢?”我才清楚的看到她。褐色的劉海下面那雙眼睛顯得格外通透。織得很細心的帽子和筆直下垂的頭髮連成一體。鼓起的小臉更多幾分可愛,壓過嘴角那顆痣。帶有粉色的皮膚,在櫻花的映襯顯得更加完美了。
對於陌生人我多的是一份隔閡,我想在沒有了解清楚的時候,可能內心存在戒備,平時我只是會默默關注他們,不敢facetoface主動搭訕。此時的我感到時間停在那秒鐘,我不知道怎麼說,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她只是伸出沾有細土的右手,展開一疊卡片,微風一樣的擺在我的面前,我輕輕的把它們握在手心。我深深地被這些卡片吸引住了,“生活中有所得有所失,有些事情你可能是心甘情願,有些事你可能迫不得已,在你付出過程中,你同樣獲得了很多,happybirthdaytomyself”;“曾經失去的幸福,讓我學會了珍惜,在這個寂寞的節日里,可我不覺得孤單。情人節快樂”等等。此刻,我彷彿能感受到這些卡片火焰飄浮一樣跳動的節奏,它們將我全身照得很暖。
回想我的過去,對於一個名牌大學的學生,很多人用投來羨慕的眼光,但對於我自己來說生活不是想象中的那麼好,總存在這一種無形的壓力,有時喘不過氣來。每天忙着考研、留學,將自己的心捆綁住,沒有釋放的機會。心情不好的時候,有時會花費三天兩夜的時間將自己置入一個虛擬的網絡的世界里。在畢業之後,恃才傲物的我從來沒給過任何小公司的機會。從事工作后,經常為了一些沒有品位的事情和老闆翻臉。
“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會寫這樣的卡片呢?”我用一種哥哥對妹妹的口吻問道。
接着她向我訴說了她自己的成長曆程。原來她出生在一個很富裕家庭,小的時候,父母很寵愛她,要什麼給什麼,這就造成了他的公主性格。人生難免會起伏波動,三年前,她的母親意外地發現了父親的婚外情,家庭之間的戰爭從此展開。沒過半年,父母離了婚,把她丟給年邁的奶奶撫養。家庭的巨變,給她留下心裡的陰影。
“我來這裡是因為兩年的這個春天,是奶奶帶我來的。"她慢慢地指向背後的櫻花樹接著說道,"當父母離異后,我的心情變得很差,自己有時經常被周圍的同學嘲笑,就連我以前最好的朋友也逐漸疏遠我了,我很孤單,也很害怕,我甚至躲在家裡,不願走出去。就是那個春天,奶奶把我帶到這裡。我深深的被這片美麗的櫻花吸引住了,似乎忘記了過去。奶奶告訴我,櫻花的壽命很短暫,但它們是最美麗的花,其實人也一樣,活着就要像櫻花一樣燦爛。後來奶奶在附近找了張紙,把她隨身攜帶的媽媽給她送的那支筆交給我,讓我寫下最值得自己回憶的事情。”
“你把自己快樂的事寫了下來?”我冒昧地插了一句。
“不全是,快樂的事是一種回憶,悲傷的事,更讓我學會了怎麼去尋找自己的未來。”她那明亮的眼神讓我明白了很多,很多。然後她把她的過去埋在這裡,把這裡當成了過去的種植地。
後來我也向她訴說了很多自己的事,和她相比起來,我感覺自己實在是太可憐了,過去的生活一片空白,我想回憶卻沒有,而我的人生也充滿很多問號,不知道怎麼回答。
我們談論了多事,從周邊的花草再到社會上的人間事故,甚至浩瀚的宇宙,似乎包括我們見到、聽到、想到的點點滴滴。可是,冷酷的時間不會給你面子,總是在你最好的時刻走的那麼瀟洒。我們只得無奈向對方發出再見的信號。
“我們還能再見嗎?”我還是擋不住心底的這句話。
“下一個櫻花季”,她很簡潔地回答我。
我點點頭,記住了這一天,從此這一天成了我生命中的一個記號。直到分開時,我也沒有問她要聯繫方式,她同樣沒有這麼做,彷彿我們早已達成共識。我也可以的記住了那棵櫻花樹,我相信第二年的這天我們還會相遇。
接下來的一年,我開始了新的生活,我辭去那份穩定、高薪的工作,在十幾平米的小屋裡,開創了自己的公司。
不管再忙,當遇到開心、不開心的事我都會都會記到便箋紙上,然後小心翼翼地把它們折成千紙鶴,放到玻璃缸里。
時間畫了三個同心圓,很快一年就過去了。
這一年的春天,似乎比去年來得早了些。細雨中夾雜着微風,漫步在這裡,似乎感覺自己清醒了那麼一點,可能是長期太過於壓抑了吧。我如約來到這裡,希望能夠再次碰到她。當我走到那棵櫻花樹下時,我看到一個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我沒有上前打招呼,因為我一直都有錯覺,害怕冒昧的搭訕會引來不知名的後果。
“朋友”,那個女孩我這邊招了招手。
我看看周邊,然後朝她微微笑了笑,然後徑直地走了過去。
“你今天帶了什麼?怎麼拿一個玻璃缸?”她好奇地問。
“學你的,我也要講這個埋下,和你一起分享自己的過去。”
“這麼多,你過去一定發生了很多難忘的事吧?”
“是的。”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