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在小鎮東邊,離鎮上還有四五里的路,門口是通往小鎮道路,中間本來修了五六米寬的水泥路面的,一個月前全剷除了,又在重新修。路面全是灰,一颳風,烏煙瘴氣看不見人。路對面也是一個正在建設的工廠。四下里全是麥田。吃罷晚飯,走出工地大門,順着路基慢慢向東走,沒多遠,大路拐了個彎朝北去了,迎面是一個三米多寬的田間小道,道兩旁種着北方隨處可見的白楊。昨天立夏,麥兒正在養花,俯下身,輕輕一嗅,便能嗅到沁人心脾的麥香。田間鋤草的老農都已回家了,只剩那些雀兒們,嘰嘰喳喳還不知道天色已晚。大路上稀疏行駛着騎電車、摩托的男女,大概是在鎮上工廠里上班的,這會兒下班往家趕。
最後一抹晚霞漸漸消隱了蹤影,月牙兒在西南方向雲海里浮遊而出,北邊的天空竄出一架飛機,噴出兩道白煙,沒有一點聲響,劃了個大弧,朝南飛去。蝙蝠也出動了,扇動着兩隻似翼非翼的東西,在天空跳着凌亂的舞步。遠處偶爾傳來幾聲汽車、拖拉機的馬達聲。
此時的心情,像清澈的溪水淌過溫潤的卵石一樣靜謐;偶爾的思緒,也像嬉戲的魚兒一樣歡快、奔放;遐思宛若流水,漸行漸遠,漸行漸幽……
小時候,總有餓的感覺。每次放學回來,就往凳子上爬,往饃筐里拿饃。沒得了,就耷拉着腦袋朝奶奶家去,奶奶一看那樣子,啥都明白了。“又餓了”,說著伸手從筐拿一塊饃,拿到饃咬着就跑了。
奶奶離去已經十五六年了。人啊,生來在黃土地里刨食,死了,還往黃土地里回。就在這田野,堆起一個饅頭似地墳丘。久遠了,化作黃土滋養後來的人。
天色暗了,遠處亮起了星星燈火,掩映在樹縫裡,一閃一閃,像調皮的孩子打着手電在玩兒。我也該回了,一切都好像我不曾來過一樣存在着,起伏的麥浪依舊散發著幽幽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