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消停,冬意濃了的時候,山頭頹然靜默在午後的陽光里,那些無數飄舞的陽光硬硬地塗上來,黃龍玉一樣晶瑩剔透的黃。
堆起的玉米秸稈。幾排鱗次櫛比的房屋。說不出的寒意在那層蠟質黃里徐徐的滲透,快意腐蝕着那團團升騰起的溫暖。這冷,沒有人能說出更為深刻的內涵,更無法體會到冷到啥時候才停止,更沒有人說出那塊極冷的冰到很冷還要走多少距離。
一隻羊。穿着白襖襖的羊。啃着陽面的山草,不時回頭望一下,看着主人是否還在,又緊趨幾步,尋找新的草。那草藏在沙礫下面,枯萎的樹枝下面,一簇簇地慢慢轉動着身子,陽光跑來的時候,笑着,扭一下,舒服地躺倒;風來的時候,皺皺眉頭,悄悄地縮小,不知道那天刮西北風,那天會飄着鵝毛大雪,那天滴水成冰,心裡的溫度晶瑩成一滴清亮的水珠。羊來了,是飄着的雪嗎?它們不安分地縮着身子,等毛茸茸的嘴唇伸過去,那片久違的溫暖熱乎起來,這冬天,不是冬天,時間還延續着昨天的情節。
但是那隻羊計算好了。還有日夜流淌的河水,滋潤着泥土下面的草根。它們都不說話,逡巡在冬天的川道里。天高地礦,包容萬象,萬類霜天競自由。那些停留在天地之間的樹木、房屋、麥草垛,牛羊,它們一定清楚,是這條日夜喊不住的河流侵潤到草根的最深處,才勃發了樹的高,草的綠,稻黍的飽滿,還有牛歡馬叫,還有一個牧童念着沒有文字記載的文字。
春花。秋實。雨來了。霜白了。三百六十日,我就在你的河堤上信步行走,拈得的詩句拋進一片漣漪里,打濕了一聲聲的蟬鳴。望着河水,我以虔誠者的步履,走進睡眠的深處,月亮還是那個月亮,而陽光,第二天照樣灑向大地。
表情豐富的大地。山清水秀的大地。還在持續着不同的心情,給我們的眼睛和感受,鋪陳了不一樣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