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跡里的思考
——讀洋中魚先生散文集《李商隱與永州》
•酉水浮萍
手裡捏着剛讀完的一本書——《李商隱與永州》，乃洋中魚先生的散文集。之前，我並不認識洋中魚，然而，讀了他的這本散文集，才知道他也到過我們懷化，並且對懷化還懷有一種特殊的情感。
從書的目錄來看，可以說是本遊記，而且以湖南為主，以作者的故鄉永州為主。原以為這是一本孫猴子撒尿“齊天大聖到此一游”式的流水帳，然而讀了之後，才發現自己先入為主誤解了作者。
當今中國，旅遊業十分發達，君不見，每逢節假日，名山大川到處人山人海的。隨着國民素質的提高，喜歡用文字表達自己情感的人越來越多，自然而然，遊記的產量也是盛況空前。我在網絡上隨便搜索一下了遊記，可謂車載船拉，然而耐讀的精品卻寥寥無幾。因為絕大多數的遊記，沒有作者自己的思想，如同行屍走肉。而這本《李商隱與永州》卻不然。( ： )
在《李商隱與永州》這本文集中，既有文采斐然的漫步，如《水晶巷》、《情迷鳥沙洲》、《閱讀永州》、《畫里不知身是客》、《山水永興四重奏》；又有憂心忡忡的沉思，如《浮凸道州》、《窒息道岩》、《傷杭州》、《芷江沉思》、《井底的賈誼》。如果說人與人之間的差異只有思維與時間管理兩種，那麼，比較而言，我更喜歡作者足跡里的沉思，這讓我看到了一種思想的光輝。
在《浮凸道州》一文的第十節中，作者對發生在文革時期的“道州殺人事件”進行了回顧與反省。按道理，寫這樣的東西是需要很大勇氣的，因為這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但是作者卻在最後寫到：“血雨腥風，已成記憶。永州人憶起“文革”，就忘不了道縣這座曾經失去理智的城。但願歷史長河之水從此澄清如鏡，中華民族不再被愚昧纏身。”這就變成了對國家和民族的祈禱。
《窒息道岩》一文的切入點更讓人感到驚訝：洋中魚先生跳出了常人寫景抒情的窠臼，卻在這裡進行剖心。道岩的景色如何旖旎、美妙，卻吸引不了先生的眼球，倒是那沉睡的苦難和恥辱，讓先生接連頓足嘆息：“我們總習慣搜腸刮肚地讚美江山勝跡，可是，有幾人會記得在戰火紛飛的年代，一些勝跡之下也曾浸透了我們整個中華民族的血與淚、恨與辱？就拿發生在這道岩內的“樓田慘案”來說，三個鬼子就放火熏死了568個村民，簡直不敢想象。要知道，就算他們三人身上所攜帶的每一顆子彈槍殺一位百姓，傾其所有也殺不了這麼多中國人啊！然而，不可思議的事情畢竟變成了真實的慘案。我徘徊在洞內，腦子充滿了疑問：為什麼我們的村民沒有膽量和策略將三個日本鬼子引進洞來予以消滅？為什麼沒有在日本鬼子剛放火時就從后洞出來反擊他們？后洞接近山頂，居高臨下，就算用石頭出其不意地砸下去，也有勝算機會呀！可是，我們這些善良的村民在危險到來時，沒有選擇魚死網破與之搏鬥，而是選擇了畏縮與忍讓，期望周敦頤的在天之靈來保護大家，結果坐以待斃。這不僅是道縣的恥辱，也是整個中華民族的恥辱！”
是的，讀到這裡，我也禁不住為之動容乃至失色：畏縮與忍讓害了我們中國人啊！
國人都知道“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這句話，在世人眼裡，杭州憑藉浩瀚的西湖，贏得了古往今來無數遊客的親睞。然而，洋中魚先生多次到了杭州，越到後來越傷感，居然寫成了《傷杭州》：“在蘇堤上仰望長天，我心傷痛不已！江南的杭州，應該是柔軟的，水靈靈的，而眼前這被水泥硬化了的杭州，多像一個失血的少婦，乃至出土后被陳列到展覽館的殭屍！江南的杭州，應該是詩情畫意的，雍容華貴的，少了唐詩宋詞這樣的服飾，杭州就如同一個粗俗的村姑，就算抹再多的胭脂，頂多像一個煙花女子！”
讀了這篇文章，我甚至想給洋中魚先生提個建議：今後千萬別去杭州遊覽了，因為你現在這種寫法，明顯在批評杭州的領導啊！但後來一想，自己恐怕是杞人憂天了。因為從這本文集來看，洋中魚先生不但批評了杭州的建設，也批評了桂林、武漢等地的建設，他是那種不吐不快的性格，有點像魯迅的個性，只是文章遠不及魯迅文章那般犀利和殺氣。
應該說，洋中魚先生還是很喜愛杭州的，這從文章的結尾就可以看出來：“或許，一座城市的文化，有時候像山上的一團空氣，一朵白雲，總有被歷史之風吹散的日子。失去的文化固然不能復原，歷史的更迭可能會產生新的文化。我現在只有用這種思維來安慰心中對杭州的傷痛……”多麼無奈啊！大概是恨鐵不成鋼吧！
在整個文集中，我最喜歡的文章是《芷江沉思》。我覺得，這篇文章寫得太好太好了！首先，它的視點很公平，客觀評價了中國國民軍在抗日戰爭中所作的貢獻。這樣的寫法，這樣的膽量，可以說在當今散文界很少見。其次，它的寫法很有現場感，有點像影視劇本。例如：
站在血字形的紀念坊前，我似乎嗅到了戰爭的血腥。順着陽光東望，我感到穿過紀念坊正門的陽光形成了一個時光隧道。那頭，日寇所發射的炮彈正朝我飛來，從我耳旁呼嘯而過，落在我熟悉的城鎮、村莊，我的同胞一個個相繼倒下，大批的侵略軍湧進街巷與村莊，抵抗的青年被射殺，老人被劈倒，孩子被刺刀挑起，婦女被輪姦，房舍被點燃……
血，子彈。
子彈，血。
我同胞的眼裡，頓時盈滿了屈辱的淚水。
我同胞的眼裡，立即迸出了憤怒的火光！
於是，他們拿起武器朝着豺狼群集的方向衝去，前赴後繼，為國家而戰，為民族而戰。
血，子彈。
子彈，血……由此可見，我大膽推定，洋中魚先生以前肯定寫過劇本，所以給我們帶來了這樣的美感。
史料翔實、故事眾多、文字老到、敘述娓娓、張弛有度、亦喜亦悲、亦實亦虛、視角獨特、內涵豐富，我想，這大概就是洋中魚先生這本散文集的藝術特色。因為有了這種特色，所以值得廣大讀者尤其是大、中專和高中學生尋閱，這將對各位的寫作很有裨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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