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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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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來,”已經過世有二十多年了。但在我的印象當中,大多就是在我插隊的時候留下的,至今,仍舊還是那樣的歷歷在目。

  公來的姓名,我也不清楚。只記得他是一個孤寡老人,膝下只有那麼一個又聾又啞,而且又非常難看的女兒,小名叫“阿用”。住在村裡的那一條靠螺絲山大街中間,房子是一間又破又舊的小茅屋裡,家裡可以說在裡面舞拳弄棒也沒有打着東西的那麼一個地方,空蕩蕩的,只有那麼兩張用幾塊舊木板鋪搭而成的床鋪,破爛的棉被,和一座擺放在屋中的小三角鐵火灶。很是清貧。

  然而,公來這個稱謂中的“來”字,就是得用了他的一個外孫子名字才叫起來的。原來他的名字是叫“爺用”的,是呼他那聾啞女兒的名字的。不知怎的,七十年代初期,他那聾啞的女兒被一位來搞建築的工崽在工地裡面和山路上強行地“搞上了,”就懷孕而後便生出了一個外甥來,他就給他取了個名字叫“阿來”,就是自然送來的意思。聽說,聾啞女兒被奸后,曾經舉手划腳地告訴過他,肚子大了以後,他也去找那個工崽,要那位工崽娶了聾啞女就是,工崽聽到風聲之後就逃之夭妖了。父女倆只好到了當地的派出所去“依依啞啞”地說了一通就完事了,之後就生下了“阿來”。就這樣,給這個平靜而又貧困的家又添上了一張“哇哇”的小嘴巴。公來就此更加辛苦和勞累了,自己上山去打柴來買,或者幫人做一點小工來維計那麼一點油鹽。阿來的生活大多是街鄰們的一些幫補和捐助提供的,不知不覺一晃就過了幾年,三人的小屋裡開始有說有笑了。公來很是喜歡外甥阿來,常常爺孫兩一起嬉樂,哪怕沒有吃的,也還是在自家的小屋裡高興玩樂,爺孫兩自娛自樂。

  公來,是個有文化功底的讀書人,只是由於父母親的過早去世和生活所給他留下的創痛太深了。所以他這個人就變得很衰老寡言,而且還駝背,有點象魯迅先生筆下的那位孔乙己一樣。據說,他還是解放前縣裡的老師範生呢,就是由於當時把他分到一個偏遠的山溝里去教書,他耐不了寂寞,乾脆捲起行李回家來了,找上了一個老婆,生了兩個兒女。可是兒子沒有到三歲就夭折了,老婆哭得死去活來,沒多久老婆就成了一場大病,無錢就醫,也隨著兒子去了,給他撇下了剛剛有幾個月大的還沒有會說話的女兒。就這樣,父女兩相依為命苦度時光,耕種那麼一點田地,心身憔悴。每當他看到女兒聾啞的樣子時,心裡很是酸痛,獨自默默地流淚,有時還輕輕地嘆息,彷彿從他的嘆息中聽到了他對自己說道:我的命為什麼這樣的苦哪,老婆兒子都走了,只留下這麼一個聾啞女兒什麼也不會做,苦啊,老天爺哪,你為什麼這麼的殘酷的對待我呀?……

  就這樣,公來父女兩就成了民政的救助對象,加上他的身體受到了許多刺激以後,就很少愛說話,沉默不語,小隊叫他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叫做就自己在家裡睡大覺。年復一年,日復一日,聾啞女兒長大了,也只懂得生點火煮點飯,或者上山檢一點柴火,到田裡拾拾一些東西罷了,女兒也沒有什麼怨言,默默地跟着父親去做事。

  記得村裡的老人告訴我,他有那麼一件令人感到震驚和擔心的事情發生在他的身上,也真的想不到他會通過這種方式來得到政府的救濟和關照,才得過上個好的年頭。那是一九六一年大年三十的一大早,他和剛剛有兩三歲的聾啞女一起坐在屋裡發愁,望着空蕩蕩的房裡面,過年的東西一點也沒有,就連女兒的過年的新衣服也沒有錢買,他只好撫着女兒的頭苦怨地說道:女兒呀,你老爹沒有什麼本事,過年的東西都沒有一點丁,等下你爹就到你的舅舅的家裡去看看,能不能給一點東西。說完,他突然好象想到什麼似的,就找來了一張舊了的大紅紙,便割成了兩張寫對聯的長條紙型,把鍋底的碳黑刮放在一個破了的碗裡面,放上了一點水,攪了攪,就用一支很舊的毛筆踹了上去,想了一會兒,就揮手寫道:

  “多勞多得多飲酒,”(上聯)

  “少勞少得少吃飯。”(下聯)

  橫批是“社會主義好。”

  他寫好之後,看了一會兒,就立即到鄰居去討要了一點米粥過來,公公整整地把對聯貼在自己的那兩邊門柱上,自個兒欣賞着好半天,然後就苦笑着鑽進了自家的門去了。也真是揍巧,這時,區里的劉區長正好路過他的家門口,猛然地看到了剛剛貼上的對聯,心中一顫,感到很不舒服和着急,什麼話也不說,就立即返回到不遠的區府裡面去,叫民政助理一道要來了三十斤大米、五斤豬肉、兩斤茶油進到“公來”的屋裡來慰問他。公來一見到區領導拿着東西親自登門送到家裡來時,便老淚縱橫,父女兩就跪在區長的面前說:“太感謝你了,區長大人,感謝人民政府哪,你們真的看到老漢我啦。”

  是呀,公來的這麼一副對聯就讓區政府領導給他家帶來了過年的貨物和說了好話。我想,真是一件發人深省事情,也給人們留下了許多想象的空間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