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是一位普通的農村婦女,就如同樸實無華的土地;母親熱愛着土地,是因為土地如同母親一樣哺育了她和她的兒女。在母親的眼中,土地就是生活的源泉,是人生的樂土,是她永遠也解不開的情結。
記得從我懂事時起,勤勞的母親就過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周而復始的“田園”生活。那時候,我們家有一畝多地和一小塊自留山,地是細碎的三塊旱地,山是貧脊的石頭山,這於母親卻是全部家當和希望。無論寒冬酷署,母親每天起早貪黑,播種、撒水、施肥、除草,像拾掇自己的孩子一樣,拾掇着土地。每一塊旱地都用欄柵圍起來,一壟壟溝壑鱗次櫛比,裡面有條有理地種滿了各種莊稼,在四周的角落上母親還種上了柑桔、棗子和枇杷樹,母親不知道什麼是節約集約用地,她是出於一個農民的本能,想將有限的地盡量發揮最大的作用。那一畝多地在母親的辛勤勞作下,一年四季如同妙齡少女盡情演繹着時裝秀,每天都有着不同的驚喜。春天的波菜、油菜雖沒有牡丹花的富貴,卻也那樣嬌艷動人;夏天的辣椒、枷子、西紅柿爭先恐後地往外冒;秋天的南瓜、紅薯長得像小娃娃一樣可愛;到了冬天,要是鋪上一層厚厚的雪,那滿園的白菜、蘿蔔白綠相間,更是別有一番景色。在柑桔、棗子和枇杷成熟的季節,那裡就成了我們兄妹幾個解饞和玩耍的樂園。一到放學,哥哥帶着我們來到菜地里,“嗖嗖”地兩下爬上樹,抓了一個嘗一下,我們在樹下面猴急地跳着腳摘,抱着樹榦揺,坐在樹上左右晃動的哥哥嚇得哇哇大叫,於是他在上面摘着果子一個一個往下扔,我們有的掤着雙手接,有的牽着裙擺接,玩笑着、尖叫着、打鬧着,等我們歡笑地滿載而歸的時候,菜園裡已是一片狼籍。母親發現后,就會一邊罵著我們,一邊心疼地將一株株菜秧子重新收拾好。那時的土地是少而貧脊的,但母親卻神奇地將它們變成了我們家的米袋子、菜籃子、果園子,即便是那塊自留山,也竭盡全力地為我們付出了做飯和取暖用的柴火。地就是母親持家的法寶。
在我讀初中的時候,我們全家因父親的工作調動來到了鎮上。沒有了耕種的土地,生活輕鬆了,而母親卻像少了什麼,精神不如從前,體重一路飆升。有一次她盯着房前約三十幾個平方堆滿磚頭的空地,喃喃地說“這樣空着多浪費啊!”於是說干就干,重新買回了鋤頭、鏟子等工具,搬磚頭、鋤地、施肥、播種,每天沒事就整整菜園子,像個愛美的姑娘總要時不時地照照鏡子,理理自己的妝容。沒過多久,我家的房前就出現了一派綠意盎然、生機勃勃的景象,母親也恢復了往日的神采。
現在我們兄妹都已在外立業,家中就只剩下父母,每次我們將父母接過來想讓他們享享清福的時候,母親總是放不下家裡的那塊地,不是天氣太干怕菜枯死了,就是怕菜爛在地里了,住不到兩天就急着要回去。“又不是沒你們吃的,幹嘛還要種地?”有一次我生氣地說,“你這孩子,我都種了一輩子,不種就覺得心裡空空的!”母親激動地說,“土地是有靈性的,對它好與壞,它都知道”。土地成了母親的精神寄託。
我現在在縣國土局負責耕地保護工作,有一次母親問我,“耕地保護是幹什麼?是不允許別人毀壞土地嗎?”然後嚴肅地說:“你的工作很重要的,要好好做,不保護好耕地,以後還會出現糧荒餓死人的!”母親說著那句話的時候,讓我想起每一次對待剩菜剩飯,無論我怎樣制止,體重嚴重超標的母親總不讓我倒掉,還說什麼“糧食是土地的兒子,糟蹋糧食就是犯罪”,然後一個人一股腦將剩菜剩飯全部吃完,看得我瞠目結舌,無言以對。是啊,母親對土地那是一種別人無法理解的情結。在母親眼中,土地是偉大的母親、疼愛的兒子和親密的愛人!
我愛我的母親,也愛這片養育我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