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多年間的秉性,會在雨霧處停留。執傘,聽雨,經風,觀霧,察雪……每一分,每一刻都好似逃離了時間的急迫,從容安詳,靜緘無聲。
目下,至青島大抵兩年的光景。可到底我也沒有弄清,究竟是海,還是青島這個名字,會讓自己克服由離鄉背井的陌生感帶來的恐懼,求學至此?只是一經落定,如塵埃着了地,便安然地託付於斯,靜靜地觀摩,體驗;如新植的一株樹,栽種,成活,紮根,續長……
而一心記掛着的最初提問,答案是青島的雨,是風,是霧,還是雪呢?
冗亂無從、飄忽浮着的答案,不似刀鋒逼人的凜冽,也不像玻璃斷痕的截然,倒予己一種朦朧疏隔之感,若霧般迷離、美麗。因此,答案的明確鎖定反而不是最重要的了。
青島臨海而建,傍山依水,自然水汽豐沛些,於是風、雨、霧之天氣經得多些。不過時至冬天,溫度驟降,散於空氣中的水汽自然少了,再加上青島位於冬季風的背風向,冬雪之美景較風雨霧而言,倒是顯得奢侈得多。
因寄居此地,所以多時會在室外,恰逢着急雨。起初的天色,青暗凝重,若緊鎖的眉,疲滯、緊實、堅迫而執意。沒過幾時,迎來的風象徵性地打個招呼后,雨便淅淅瀝瀝地恣意落開來。多時的雨是細密的,點滴沁涼,緊鑼密鼓地打在身側的葉和花上,生髮出遲緩而笨重的聲音。風,陣陣兒斜吹來,驚濕了衣服,潮潮的,淡淡的,泛漾着青青的苦澀意味。逢此良景,走着,看着,沐着,受着,想着,你倒失去躲的一番執意了呢。
如若在春,此時的雨,不是牛毛,也非花針,其本意更似妙齡女子的手指,關節淺淡,指尖清瘦而精緻,楚楚冷然。令人每每憶起,心裡便會盪起微小卻不盡的苦澀。
若在夏秋,雨也大多保持着春時的內斂含蓄,只不過在尺寸上稍稍儘力的散了一些,擴了一些,所以豆大的雨粒在青島幾乎是見不到的。有人想,既這樣,即使未曾事先備了雨具,卻也不妨事。大不了直衝雨簾,因其雨珠兒不大,大抵也不至於淋個精透,澆得個落湯雞吧。
這個心念恰恰錯了。因為夏秋之節的雨雖不十分急,但其雜亂雨點齊聲助陣,你穿梭其間卻意欲凈保全身,卻是不易。況且,即使帶着雨具,也常常會落得個涇渭分明的上干下濕。關於下濕的緣由,久居青島的人都知道,這絕對是無處不在的海風風耀武揚威,助雨為虐的後果。
青島的風勁兒是極大的,頻率也高。從春至夏,伴秋入冬,這兒的風像是極為稱職的保姆,手腳並用地殷勤勞作,不肯浪費半點子工夫,僵硬直板、沒有靈性,確也極為惱人。尤是在冬日,本來輕冷的青島,卻因凄緊的風之緣故,變得冷侵肌骨,寒徹全身,也就不近人情、面目可憎了。海大校園裡的風,便是如此。又因青島的冬季如此綿長,趕不走似的一味棲在一個季節里,所以海大的風在折磨得學子們呼天搶地、喊苦不迭后,便收穫性的得了一雅號——“妖風”。每每寒冬窗外緊風呼嘯,吹着口哨兒時,便會免費得到“妖風肆虐”諸如此類咬牙切齒的咒罵。而更有趣的是,海大也因“妖風”而備受牽連,也被光榮的賜予了“呼嘯山莊”的尊稱,不算掠風之美,怕也是一個意想不到之驚喜吧。
霧在青島,在春秋間來的極為頻繁。但因嶗山校區距海岸線也算是遠的,且三面環山,所以即使海岸一線的能見度極低,這兒也能達一目數米,倒不必擔心出點兒什麼事故差池。
想來,多數人必不喜霧吧。天地間白蒙蒙一片,影響急速行車,趕公交上班,外出旅遊等,自是敗壞了興緻。再不巧,霧大到一定境界,使得氣象局急匆匆的亮出赤色預警,高速封堵,偶爾出點兒血,搭上幾條人命,那就更要忍受天殺的咒罵了。
我倒極是偏愛霧,因着幾分懸浮的有隔之境。霧氣下的光線,像是間於暗夜和晴日的狀態,謙慎而祥和。這樣不逾不越的清明,總會讓人疲憊之時,適時地學着沉澱性情,察靜,明達,省過,思成。無關風月,無關舊念,逃離了風花霜雪,只是維持着一種舒服的姿勢。
但於時間上說,觀霧確是極奢侈的。所以常常是,在晨時上課之前的當口,走上一徑,看上一路。看霧在山間、水上、半空、樓畔、眼前,乳白色的,一團團,一片片,說不清的,朦朧的,似夢。
青島冬日的雪,慳吝至極。依着唬人的天氣預報,多次掠人驚喜,卻僅是掛着太陽,靦腆地落幾片雪花,以完此劫。這是太陽雪。
太陽下的雪,是極美的。立在戶外,不聲不響地觀賞,看陽光的明潔和雪蕊的浮蕩交織在一起,勾勒成一片唯美的童話。隔了一層蒼白的點綴,仿若真就換了人間,在另一個仙風道骨的世界返老還童,怡然自樂呢。
呵呵,太陽雪,聽上去就有幾分詩風詞韻了。較來,應是青島最美的恩賜吧。
所有的景緻,帶來的歆享,涉及島城,牽連校園。
有觀望,所以有欣悅;有安然,卻已作回憶。
對於自己,這些經歷是最能觸動歡躍的,卻也是最能藉此找到可以隨性擺弄、安然存在的一種方式。一步一景,沒有絕然的計劃,倒像是漂零晴空的柳絮,唯漫而張揚。一度的經處,過處,聽從了本心,牽動了魂靈,在晨時,向晚,暗夜……任然不拘的一刻,被雪安眠,和風同醉。
陰晴霧雨,關於青島,關於翹望,關於成長,關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