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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夢不曾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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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沙這幾日的天氣着實的不寧靜,正趕上端午佳節,卻連日普降大雨,對於我們這些學生來說就痛苦了,只能宅在寢室抱怨一番,而對於湘楚大地的百姓們可算是一場及時雨了,前幾日的旱情總算是得到緩解了,這也算是紀念屈原的一種回報吧。

  在以往任何一年裡,五六月份都是多雨的季節,因為進入了梅雨期,可今年持續大旱,湖南湖北都普遍乾旱,前幾日打電話給母親詢問家裡的田地情況,母親不無興奮的說:“呵呵…,我們這裡沒旱嘞,莊稼長的可好了”。

  呵呵,感謝蒼天,恩施是個好地方。

  出門在外的人,大多是懷戀家鄉的,就像在家的父母對我們牽腸掛肚一樣。為了求學的緣故,離開老家已經六年了,在高中的時候,我家又遷了一次新居,因此,老家就更少回去了,現在每當老家這個字眼在我腦海浮現的時候,它的形象已經開始模糊了。

  一老房子與新房子

  老家現在的房子並不是最初的老房子,原來的老房子是一座完全木結構的房子,大概是舊社會留下的,有懷抱粗的柱子和一尺多寬的木板組成,我每次看到它都會想:“古時候居然有這麼粗大的樹木啊!”可惜現在已經不存在了,據說是全砍了練了鋼鐵了。

  我讀初中的時候,學習一直不是很好,但也不至於到了放棄的地步,初二升初三的時候,父親給我留了一級,決心要我考上縣公費一中,因為只有這樣才有可能考上好的大學走出大山,也就是這一年,一場大暴雨,使原來就腐朽不堪的老木房子更顯得搖搖欲墜,加上父親的迷信,請人看風水說老房子屋場不好,會影響後人的發家。於是,父親和母親不顧奶奶的極力反對,決定拆了老房子重建,還特地請了風水先生看了屋場才動工。

  第二年,我初三即將畢業的時候,新房子建好了,也就是現在我老家的房子,是鋼筋混凝土結構的。外祖父來我家后說:“大門對面正對着一座筆頭山,這個家一定會出一個‘筆頭子’”。父母親聽了高興極了,“筆頭子”是方言,意思是能讀書、有出息的人。

  六月份,我初中畢業,參加縣裡的中考,考試前母親夢見已拆的老房子的房樑上有三個鳥蛋,其中一個破殼飛走了。成績出來后,我考上了縣公費一中。

  二老屋周圍的竹園

  我的童年是和拆了的木板老屋一起度過的,那是一段充滿歡樂和無憂無慮的時光。

  關於老屋我記得的除了全木結構和柱子特別粗大以外,其它已經模糊了,但老屋周圍的竹園,我倒是記得一清二楚。

  老屋未拆之前,被許多的竹園環繞着,特別像電視裡面隱士的茅廬,周圍都是竹林。老屋左邊、右邊和後面也都有大片的竹林,鬱鬱蔥蔥,生機勃勃。那時候,竹園便是我消遣的天地,在竹園裡可以乘涼、爬桿,翻雙杠,還可以用竹筒做各種玩具和武器。

  屋后的那片竹林里有一棵很大的李子樹,我們叫它“苦李子樹”,因為它結的果子有苦味。但是這也擋不住孩童旺盛的食慾和無法滿足的饞嘴,每當李子成熟的季節,滿樹的金黃色,十分誘人,十分漂亮。每天放學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爬上樹摘一籃子李子,然後便邊做着作業邊嚼着。現在想來,真是無比的有滋味啊。可惜現在已無福消受了。

  大部分的時間,母親是不允許我經常去竹園的,她說竹園裡面有一種毒蛇,叫“青竹彪”。這種蛇和竹子的顏色一模一樣,像變色龍一樣善於偽裝,極其難以分辨,而且被它咬了治不好。當時的我很害怕遇到這種蛇,每次進竹園都拿一根棍子,左敲右打以嚇跑它,但是我從來沒有在竹園遇到過這種蛇。

  後來不知什麼緣故,老屋右邊的竹園“走了症”。有一年,整園的竹子突然都開了花,枯黃了。奶奶說:“這園竹子的壽命到了啊”。這一年冬天,父親把這園竹子全都砍掉燒了,開闢了一塊不錯的田地。燒竹子的時候,火光衝天,一園得竹子只在幾個小時之內就化作了灰燼,竹子在火光中不斷發出響亮的“噼啪…噼啪”聲,那是竹筒受熱炸裂的聲音,就像放鞭炮一樣,算是這一園竹子在塵世留下的最後的聲響吧。

  右面的竹園毀掉后,老家就顯得開闊多了,陽光也充足了許多,為了有更多的陽光照射,父親決定把老家左邊的竹林也毀掉,奶奶和母親都支持,我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在兩天內一園鬱鬱蔥蔥的竹林被砍的乾乾淨淨。父親把竹子枝葉剔掉,主幹賣給了一個煤礦老闆,換得了四百多塊錢,很有可能這幾百塊錢成為了我下一學期的學費了。

  就這樣,老家只剩下屋后的一片竹林了,在老屋拆建中又被砍掉了大部分,現在的老家后的竹園只有很小的一片,還有那棵苦李子樹,應該每年依然掛滿了金燦燦的李子,只是已經有很多年沒有人再爬上去摘過了。

  三關於桃子的故事

  桃子和梨是老家最常見的兩種水果,不僅有野生的也有自家種栽的,但野生的人們很少吃,味道澀而肉少的緣故。

  我小時候只喜歡桃子,老屋左邊就有兩顆桃樹,樹枝斜長,樹榦健壯而低矮,特別容易爬上爬下,我小時候的時光大概很大一部分是在那兩顆桃樹上度過的。母親曾經說,一大清早在桃樹上讀書的記性是最好的。因此,每天早上我都會在樹上讀書,後來之所以能考上縣公費一中,很可能就有這個緣故。只可惜這兩棵桃樹結的果子不太好吃,味甜但有蟲,每次吃桃的時候都要小心謹慎,每次都苦了母親,母親先把桃咬開,沒蟲的就給我,有蟲的也要先把蟲子弄乾凈再給我。

  母親知道我愛吃桃,還特意種了一棵鮮桃樹,據說是和街上賣的一個品種,兒時的我每年都盼望着桃樹開花結果,可每年都希望落空。終於,有一年桃樹開了幾朵花,後來還真結出了兩三個又大又紅的桃子,我高興極了,只等成熟就可以大快朵頤。可是後來,外婆告訴母親說,桃樹第一年結的的果子不能給未滿十八歲的孩子吃,否則會長齙牙。母親怕我會長得難看,所以這一年的桃子母親送給了姑姑的孩子,他們已經成大人了。而我只能繼續盼望着來年桃樹掛滿桃子了。可奇怪的是,自此以後這棵樹再也沒有結過桃子,母親說可能是誰的手有“毒”,碰了它的緣故。

  現在回老家,這棵母親當年種的桃樹依然還在,長的亭亭如蓋,鬱鬱蔥蔥,但從未開過花,也沒掛過果。

  四山中的野果子

  在老家,除了每年有長蟲子的桃吃以外,山中還有許多可口的野果子,比如說羊奶子、八月果、楊桃、秤砣、貓奶子、候李子、栗子等等。用現在的話說,都是些綠色純天然的食品。

  我在不久前轉載過一篇圖志《恩施山中的野果子》,就看到有這些東西。不錯,和我小時候吃的一模一樣。

  羊奶子,學名不知道叫什麼,是一種很小的紅色的橢圓形果子,可能是形狀極像羊羔的奶頭故而得名。這種果子很小但很甜,很好吃。我家後山大片大片的都是這種東西,每當成熟的季節,山上全是鮮紅的果子,漂亮極了。我和小姑的兒子每天放學都會去摘,邊摘邊吃,吃飽了帶回家給家人,但父母親都只是嘗嘗而已,剩下的我還可以帶到學校和同學們一起吃。據說這種東西還可以去核做粑粑,但這是一個浩大的工程,得要多少羊奶子才可以做一個粑粑啊?我家從未做過這種粑粑,我也從沒有吃過。

  山上的野果子,我最喜歡的應該算是八月果了,也叫八月瓜。我們俗稱“八月炸”,“炸”即裂開的意思,這種果子成熟了就裂開口子,故叫“八月炸”。裡面是乳白色的肉包裹着很多黑色的小核,像青蛙卵似地,味道很香很甜。這種果子是不能等到他自然成熟才去摘的,否則,就會有松鼠、鳥先下手為強,等你去的時候就只剩一張空殼了。

  摘八月果是一件很費力的事情,它是藤蔓植物,果子通常結在纏在高大的樹榦上的藤蔓上。有一年,我和母親去摘八月果,我爬上樹后看到一條很大的毛毛蟲,我當時就嚇的大哭起來,其實我平時是不怕毛毛蟲的,可不知道那時為什麼哭了起來。母親在下面也嚇到了,生怕我會摔下去,不斷的在下面安慰我,鼓勵我,教我怎麼做。可我就是不聽,一直哭個不停。不知過了多久,我大概是哭夠了吧,一巴掌把毛毛蟲打掉后,摘了果子就下去了。母親當時驚訝的不得了,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哭,也不知道我怎麼突然又來了勇氣,一直到現在,每當講到這件事時,我和母親都會笑個不停。

  楊桃就是獼猴桃,毛茸茸的,很可愛,大部分人都見過,和超市的一樣,只是個頭小一點。我就不再多說。

  秤砣,我以為是野生的葡萄,但外公說不是,野生的葡萄很好吃,酸酸甜甜的。可是秤砣卻是極酸,我們很少吃,除非山中沒有其它的果子的時候。我在那篇圖志中也看到了這種果子,學名叫“山葡萄”。看來作者也認為是野生的葡萄,但我還是相信外公的,因為外公從未騙過我,而且在我印象中他是最博學多識的人,只可惜他死的早,在我八歲的時候就逝世了。

  我一直很懷戀我的外公。

  老家山中的野果子多的數不勝數,恐怕再讓我寫上幾天也寫不完。但就算我寫完了,讀者也不一定完全明白是什麼東西,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恩施呆上一陣子,一切的一切就都明白了。我很歡迎有人能去恩施做客,老家的山民都是非常熱忱好客的。

  想念我的老家,逝者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