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秋日裡的這個暖暖而溫潤的午後,我走在日影闌珊的校道上,眼前忽然掉下幾片飄搖着的枯葉。我站住了,就這麼看着它們慢慢墜落,那一瞬間,我似乎又看見了三年前的那個少年的身影,那個有點孤單落寞的身影。該怎樣地去形容這個少年呢?少年認為自己是一個很專一的人,無論對人對事。只是,對於愛情,少年不能確定自己是否如別人所說的那樣痴情,因為少年沒談過戀愛。有人問,為什麼不談?可是少年笑而不答。
少年給我講了一個故事,或者說,是一段往事。
時光倒流回三年前的一個同樣的下午,少年望着窗外同樣的陽光,在那節作文課上寫下了一篇飽含思念的文章,沒有過多的風花雪月,只是普普通通的情感。後來,在少年站在講台上朗誦那篇文章的時候,感動了自己,感動了老師,只是不知道是否感動了其他的人——包括附近的,還有那遠方的。三年以後,少年望着天空的雙眼,只是平白地多了幾分憂傷。少年說,其實他一直在為當年的一個決定而糾結,面對如今物是人非的結局,他不知道當初自己做得是對是錯。
也許就像校園裡不經意吹過的北風帶走了片片黃葉般,記憶也在時間的風裡漸漸地遠去。故去了的日子已故去,沒有依靠了的回憶蒼白而無力,最後只是勉力地給無奈的少年的眉頭寫上了憂傷——這也許也是它們唯一能留下的……
少年說他有時會想起當年那條種滿闊葉喬木的校道,他說那兒是故事的起點,也是故事的終點。曾經有這麼一段日子,少年無數次地走在那條校道上或許她只是在尋找他的答案,關於那個問題的答案。秋來的時候,迎面的秋風拂動了他的衣衫,喬木的葉子在這時候簇簇而下,打着旋兒,落在少年的身邊,紛紛揚揚、紛紛揚揚……似乎在描畫著那個淡去了的故事。少年微微抬起頭,看着、看着,然後,微微地笑了……
少年還是當年的那個少年,只是當年的女孩……只能在記憶中找到那個單純的身影了吧。少年苦笑,於是我問那個少年,事到如今,你還相信有什麼東西是永恆的么?一切都會變的,我說你還是別太傻了,那樣你會很受傷,畢竟現實沒有那麼美好。少年仍只是苦笑。
少年沒有回答那個問題,可是我知道,他已經回答了我。
在那個被夕陽染成了紅色的深秋的傍晚,少年照例枕着雙手躺在那山邊的草地上。天空中一隻孤雁急急飛過,吸引了少年的目光。它是掉隊了吧,少年說,要不是那樣它又為何走得那麼急?說完后他沉默了,少年的雙眸在夕陽的殘照下閃着別樣的水光,臉上的表情令人玩味,似笑而非。少年銜着一棵狗尾草,一顫一顫着的狗尾草似乎在宣示着少年最後的一點點不羈。少年告訴我他在等待,等待一個人,一個結局,一段人生。我說,那個人不會是她吧?少年依舊望着天空,有點堅定,但還是緩緩的說,不是她,我相信有另一個人。我說這就是你的答案了吧。少年沉默。
少年相信有永恆,他告訴我一句話,村上春樹在《一九七三年的彈珠玩具》中的一句話——世界上有什麼不會失去的東西嗎?我相信有,你最好也相信。
是不是說麵包會有的,土地也會有的?我打趣地說。
只是,彼岸的花,是否會在少年的注視下驀然對其開放?又是否會是那些人,在下一轉角對其綻開了笑臉?
少年只是淡淡地說,我是不會放棄的。少年起身,拍落身上的草屑,示意他要走了。橘色暮光下的轉身,不華麗,但有點落寞。逆光而站的少年的身上似乎有一種光芒,以至不能看清他的身影。又是一陣北風,帶着無數的枯葉,墜落、升空,紛紛揚揚……一如當年,少年有些單薄的身影,就這麼緩緩地、緩緩地消失在那條校道的盡頭……向著有光的方向……然後,奇迹般地,校道兩旁的燈在這一瞬間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