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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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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徽州記事

  龍溪是練江古道邊的一個古村落,登源河在村前蜿蜒西去,或許是給龍溪留一點龍氣,登源河竟在村頭折向東,然後沿山崖向西去遠去,於是龍溪的村頭便有了〝十里回頭水〞的美稱,而登源河就是北宋詩人楊萬里筆下的新安江的源頭,儘管此後的數百年人們為新安江的源頭爭議着,但登源河仍是新安江的源頭之一。

  龍溪是我的家鄉,曾祖父是前清的秀才,十歲那年,村裡一個十六歲的少女因為未婚夫病亡,把自己鎖進了祠堂,七天後當人們打開祠堂時,少女只剩下了一口氣,為了成就少女的夙願,娘家人便把少女勒死了,那一年的冬天很冷,但村裡卻很忙碌,龍溪的最後一座牌坊(貞節坊)立了起來,這是龍溪的第十二座牌坊。

  龍溪是徽紙的故鄉,這裡出產的徽紙曾讓南唐的李氏王朝瘋癲數十年,也讓龍溪沉積了數百年,曾祖父考上秀才后的那年正是大清王朝搖搖欲墜的時代,也因為時局的動蕩,曾祖父沒有繼續參加科考,而是把精力沉浸在醫學和易經八卦上,也正是這種改變,曾祖父受到了鄉鄰的讚譽,那些年,除了在蒙童館里教書,便是走村串戶,為鄉民醫治,據我祖父說曾祖父最善長的對婦科病的診治,而這一切卻要緣於十歲那年的那座牌坊,他想用自己的知識解除一點婦女的痛苦。後來的龍溪因為邑人胡適的緣故,開了洋學堂,曾祖父把自己的三個兒子送進了洋學堂,而讓人們沒想到的鄰村一個念過洋學堂的名叫章衣萍的人,去了北京做了胡適的秘書,卻要把已經婚娶的老婆休了,章衣萍的祖父是前清貢生,和我曾祖父往來密切,為了勸阻章衣萍,兩位書生據經引義給章衣萍寫了一封信,但被章衣萍駁得個體無完膚,一氣之下,曾祖父把他的三個兒子從洋學堂里揪了出來,讓大兒子和小兒子去上海麵館學生意,只留下二兒子在家。在他們的影響下,村裡不再有人願意讓自己的孩子去念洋學堂,而曾祖父也再不逼他的兒子背誦詩詞。

  對於"十室之村,不廢誦讀"的徽州來說,讀書是第一等好事,也正是崇文重禮的風氣讓徽州成為"東南鄒魯",龍溪在沉寂若干年後還是辦起了洋學堂,畢竟"三代不讀書,賽過一窩豬",對於徽州而言,"讀書是天下第一好事"。只是曾祖父在歲月中蒼老了許多。

  因為德高望重,他的二個兒子被過繼給了本家的二個沒有子嗣的堂兄弟,而他則在滄桑中研究醫學,儘管民國期間西醫引進中國,中醫得到批判,但對於閉塞的龍溪來說,曾祖父的醫術還是值得鄉鄰信賴,遺憾的是他的幾個兒子卻對醫術不感興趣,

  曾祖父生活的那個年代是動蕩不平的時代,也正是新舊文化交替的時候,有着傳統文化的他一直對新文化有抵觸,他贊成婦女解放,但他拒絕子女自由婚姻,在他的堅持下,他的子女婚姻全憑他作主,就連他的長孫……一個共產黨人,所幸的是全都幸福。

  曾祖父走的那一年,是日本鬼子投降的那一年,這一年,龍溪的第十二座牌坊倒了,這座為少女所立的牌坊是被日本鬼子的飛機炸壞了,曾祖父出喪的那一天,龍溪村所有的人以及附近村民為他送行,儘管已是民國年間,但這位出生同治年間的老秀才,在他的墓碑上刻着〝皇清國學生〞,或許是對前清的倦戀吧。而離他墓地不遠的地方是他為兩個兒子看好的歸宿。

  登源河水綿延不斷地傾其所有向新安江注入財富,滋潤着兩岸人民,有人說登源河只不過是新安江上的一條小河,但她卻孕育了汪華(徽州第一偉人)、胡宗憲、胡雪岩等著名人物,既使在當代也是任何河流不可替代的,登源河兩岸的文化是徽州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曾祖父走了,帶着他的《易經》、醫學以及困惑,其實,在博大精深的徽文化中,正是有他們這樣的人支撐着,才使得徽州文化傳承下來,並且發揚光大。

  他們是徽州的另一種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