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下着雨,時緊時慢。清爽的風鼓起白色的窗紗,還是帶着涼涼的潮濕從我的心頭拂過,沁潤揭開心中的那層窗紙。
就讓沉寂的思緒從揭開的縫隙飛出去吧。誰讓這些天沉醉在月華如練,清音若水中呢。手心裡的溫柔感動着自己,順着愛美的女孩看過去,風景那邊真好。總有很多意想不到的驚奇在嘲笑我的古板,迂腐的古板。
我要與你牽手。你卻說,你過於時尚,大街上有幾個人穿牛仔褲的?我兩個姨見過你,都說、都說……你別說了,我就是要與你牽手。從此,我再也沒有穿過牛仔一類的服裝。曾幾何時,不但你穿着牛仔褲總要讓我欣賞你優美的曲線和修長的身材;你所有的姨也都穿着牛仔裝自然而然地進出商場。我,依舊西裝革履地守衛着自己。每當繫上領帶,窒息的感覺令人血管里的血液冰冷了,冰涼的瀟洒。解開領帶,也恍惚感覺呼吸還是不暢,停滯的熱情。
下海。那領帶彷彿就是風箏的那根線,一端套在我的脖子上,一端握在家中的她的手裡。
日商要求談判安排在深圳。記得就是這樣的雨天,我帶着秘書如約而至。四個人落座新都酒店咖啡廳,恰好是去年情人節招待香港好友與他女友的6號台。野尻年輕漂亮的秘書紅子小姐遞過名片,順着名片飄來來嫵媚的眼波。我的秘書微微起身接過名片,一道屏風將嫵媚變成幽怨。落俗的遊戲開始了。
晚上回到陽光酒店,約上幾個好友相聚酒吧。暢飲后的微醺溫暖了血液,燃燒了情緒,美妙了不夜城。午夜時分送走朋友,旋進酒店大堂,門童輕聲提醒我,先生,大堂吧11號台有人等您。索性將微醺再醉上三分。
“遠桑,您去掉領帶更有魅力。”淡淡毒液的芳香從紅子的身體溢出,夾着些許藍山咖啡的香味。
“謝謝!我將領帶結在這裡了。”我指着心口說,“那端穿着牛仔裝,魅力更大。”
“對不起!”我的秘書來到11號台向紅子打個招呼輕聲對我說:“香港邵總的車已經到了,請您過去正簽合同。”
“哦,又要繫上領帶了。”我面露遺憾的對兩位女士說:“咖啡還滾燙呢。紅子小姐,替我祝野尻晚安,你也好夢。”掏出錢夾遞給“秘書”結帳。
簽好合同,邵總夫婦向我和我的“秘書”舉起酒杯說:“祝福你們幸福!”
秘書挽着我的胳膊,抿了一口絳紅的酒水突然笑着將絳紅色的酒水原封不動地噴了出來,不過,全都噴到我的西服上。笑夠了,指着我對邵太太說:“他真壞,他出差應付小鬼子野尻,我休假,他非讓我跟着他來深圳,扮演他的秘書。我媽媽帶着我們的女兒還在西湖等着我呢。”說完,攥着小拳頭給了我一下,“你明天也去西湖,去給女兒一個驚喜和解釋。”“我沒有帶休閑的衣服,這西服也讓你電噴上酒紅的浪漫色,怎麼出門?”“哈哈哈,”邵夫人直起腰拉過我的“秘書”說:“走,雨已經停了,我們去街上逛逛,給你老公買幾件休閑服。”“對了,我可不要牛仔的啊。”我朝着要關上的大門固執地喊道。
邵總夫婦送我們去機場。路上,我看看手錶習慣地吩咐“秘書”:“你可以給野尻打電話了,告訴他,這份合同不與他們公司簽了,我已經離開深圳。”“就這些,沒有原因嗎?也不告訴你去哪裡了嗎?”“就這些,我從來不重複第二遍,你怎麼……哦,你是我太太呀。”左腿被狠狠地掐了一下。我沒敢叫出聲,忍着劇痛看着“秘書”不卑不亢告訴野尻:我們離開深圳了。
風卷着雨水忽地沖了進來,有些猛烈。我下意識的退後幾步。窗下的幾盆綠植張開枝葉,歡快地舞着。雨水在鮮綠的葉子上轉着圈,一滴一滴順着葉尖落到下一層綠葉上。
十點半,秘書準時送進咖啡,要去關窗戶。“不用關窗戶,那些綠植需要水。另外,你查一查,這些綠植的名字,告訴我。”秘書轉過身驚奇的看着我。“哦,還有,謝謝你的咖啡。”我坐回辦公椅,朝她笑了笑。
秘書無所適從地出去了,門沒有帶上。我感覺她在隔着門縫看我,心裡在說:“他會笑呀?!”我笑着提高聲音:“請把門打開,關上空調。”
從門縫看我,是什麼樣呢?莫非是迂腐的古板?
窗外下着雨,真的清音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