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躺着進到這個小房間,一直躺在靠窗的這張小床上。不知道這間房子在這座四層樓的方位,只知道在三層。每天平躺在床上,眼瞼向下看到的是房間和門口的樓道上來來往往的人,大多都是陌生的面空,何來何往也大多不清楚,但我沒有一點想把這些弄明白的願望。眼晴向上便是一方冰冷的窗,卻像一隻通往神秘之境的通道口,誘惑着我探究窗外的慾望。
每天睜開眼睛,我不是垂着眼瞼看室內的動靜,而是習慣於翻起白眼想努力看清窗外。看到的卻只有一方天小小的天域,或陰或晴,或灰白或淡藍。唯一算得上風景的是一個倒着的椿樹枝繁葉茂的樹稍,或靜若處子微絲不動,或輕輕搖曳賣弄風情,有一天早晨居然搖頭晃腦,瘋狂如搖滾歌星在表演中,傾刻間便喚來了一片刷刷的雨聲,算是這唯一的風景最為生動的時刻。
- 在這座小縣城生活了近二十年了,對這座四層住院樓所在的位置並不陌生,知道這座樓房後面是一個廣場。每天早晚,廣場上有好多男男女女在跳舞健身。但是,這間房子在廣場的什幺方位,躺在床上的我並清楚。每天六時三十分,不知是哪裡的廣播里播放出輕快的旋律,從灰濛濛的窗口傳進我的耳朵,讓我感到一絲愉悅。聽着“老婆最大,老公最愛”的樂曲,我總是不由自主地猜測這樂曲是不是來自廣場上跳舞的人們,他們是怎樣在音樂的節奏里舉手投足,演繹出滿廣場的動人風景。
一天早晨,來看望我的年輕同事一邊看着窗外,一邊告訴我他看見我的一位熟人在窗外的廣場上散步。我立刻有一種想站起來看看的衝動。那位熟人是實實在在的熟,幾乎天天都見面。走路的姿勢,說話的口氣,乃至習慣動作我都熟悉不過,但是躺在床上的我依然想看看他在廣場上散步的樣子。一次女兒來到房間,興沖沖地說他看見了某某商場。那家商場也是四層樓,裝璜考究,氣勢雄偉,與廣場僅一路隔,也是我熟悉不過的。但是,聽女兒一說,我還是禁不住地想,從這個窗口望去,商場是正面還是側面,從住院樓這個位置看去,商場就應該成了那個廣場的背景了,那該是另外一種風景吧!
- 總之,窗外的一切我都是熟悉的。平常司空見慣了,並不覺得有多麼美好,然而,在我難以看到的這幾日,它們竟成了我幾欲探究的風景。也許,大凡美好的東西,總是在得與不得之間。
(寫於2012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