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無眠,我們一直再賺
雪化了,花開,葉綠,枝枯,最終,還是換上從前那套不變的銀裝,直到雪化。
奔跑時,被汗與淚的激流衝著向前勇進;讀書時,被科學文化的風暴卷者來到從不曾來過的寒冷山巔;喜樂時,被歡笑的麻醉拋入奇異的花蕾,怒哀時,被沉重的鉛錘帶着墜入散發異香的落葉堆。呼吸着,就被那根若即若離的,靈魂的線牽着,緩緩地,靜靜地飄,以為時間就此停止。旅途中人,就是這樣,一刻不曾,也無法停留在時光的空隙,一切都是新鮮,不論你願或不願。
足下,是那片柔軟的白色草地,累了,想要倒下去,長久地笑在透着白色芳香的夢想里,只是,那根線,容不得你摔倒一次,停留一秒,轉身一瞬。身後,是那些魑魅魍魎在嚎叫,在咆哮,冥冥知道這是痛苦的夢魘,只是,卻連驚醒的機會都被那根線壓得如仙境般虛幻,長久地,得不到。旅途中人,就是這樣,再美好的時光,哭着喊着留不住,回不去;再罪惡的魔鬼,哭着喊着躲不開,避不及,無論你願或不願。
頭頂,是漂浮着的雲,在天空中遊盪,沉浮,包裹着的夢想,令人呼之欲出,只是,你被綁在那根線上,一如徒勞的氫氣球,那麼無功地碰撞着光陰的囚籠,飛不上天,只能默默等待束縛着的線條,延伸地足夠長去撫摸雲彩的那一天,祈禱,地不會老,天不會荒,不到天堂不會死亡。眼前,是快要崩塌的珠穆朗瑪峰,即將噴涌的太平洋,只是,哀求,停不住它的腳步,暴跳,剪不斷它的身軀,那根線,拉着你,要麼用頭將岩石撞得粉碎,將海水吸入腸胃滲入血液化作心靈的深邃,要麼,深埋入土,葬身魚腹,被拋入再也逃不出的堆滿歷史胴體的黑屋。旅途中人,就是這樣,可能,等待觸摸理想之雲的那一天,等待了一生,努力了一生,地未老,天也未荒,只是海已枯,石已爛,雲已化雨,把天真砸得稀爛,與血淚一同,會聚成苦海,不會有岸;可能,被光陰強迫着,堅定了信念,直面了苦難,只是置之死地而後,永無法再生,瞳孔,就此永遠灰暗,無論你願或不願。
這根令我們怨恨給我們苦難也不斷逼着我們向前,或許會帶我們到達成功的彼岸的線,就是時間,也是靈魂,是命運,是一條單程的,回不了頭的船。旅途中人,就是這樣。
但,也不全是這樣。這條冰冷的線,偶爾會給我們放一夜的假。從不回頭的它,帶我們來到時間長河故地重遊,來到那個家戶紅色,滿街炮聲,天下皆亮的夜。這一夜,往往複復,人在變,事在變,風景在變,味道,始終未變。這一夜,時間靜止,在歡聚的杯觥交錯中,緊張,壓力全全凝固,在除舊迎新的炮聲中,憂傷,焦慮全全封鎖,十二點的鐘聲敲響,一切聲響,都在喧鬧的極致中,寂靜了;一切景物,都在繁華的尖端,平靜了;一切思緒,都在沸騰的頂峰,安靜了。從沸點,到冰點,眩暈中,無眠。
這一夜,365天,只有一次,全世界的人,四個里還不一定有一個可以擁有,擁有的都是黑眼睛黑頭髮黃皮膚的龍的傳人。
這一夜,又要來了,悄無聲息地,伴隨着每一條龍的心跳,靜靜地,緩緩地,將新的輪迴引爆。
人,還是那些人,那些笑。只是,都老了,甚至少了。有的人高傲了,有的人乖巧了,有的人活得更無聊了,有的人越發奮進勤勞了。都不願睡去,莊嚴地綻放每一掛鞭,每一筒花,用它們的引信,將剛剛沉睡了片刻的,那跟時間的線,引燃。當太陽再次升起,晨曦再次將我們洗禮,一切,又停不下了,無論你願或不願。
雪化了,花開,葉綠,枝枯,最終,還是換上從前那套不變的銀裝,直到雪化。
生命,又多了一年,也有少了一年,但我願相信,我們從來都在賺。我們從不只經歷花開花謝,葉發葉落,我們頭戴簪花一路走來一路盛開,頻頻遺漏一些,又深陷於那風霜雨雪的感動。我們的落紅,永藏心底,化作春泥,永遠護着那朵奮進的花。
不論你願或不願,我希望你能享受這裡的祝福,這裡的炮聲,這裡的一切歡樂,這365天只有一次的夜無眠,忘卻過去的壓力,過去的憂慮,過去的一切痛苦。明天,一切都是嶄新,新得那麼光亮,新得那麼光鮮。無論你願或不願,請相信,旅途中的我們,抵抗不了時間這根頑固的線,就要學會感恩,相信我們一直都在賺。